班长一反平常的洒脱自若,略显紧张和忸怩后递给我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纸条,然后一声不吭,扭头朝校大门口走去。
我急忙打开纸条,迅速扫了一眼:
“请你今晚七点半在美华电影院门口等我。”
我又读了一遍,还是没弄明白纸条的意思,我跃上自行车追到校门口截住班长,朗声问:
“喂,班长,今晚班里包场电影吗?”
班长脸微微红了一下,随即灿然一笑,那目光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而热烈的东西。
“不,今晚我想请你看电影。”
“我一个人?”我还是丈二和尚摸不上头脑,一副傻乎乎的模样。
“是你一个人。”班长那不加掩饰的燃烧着坦率爱的目光,终于使我明白了一切。
我欠然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尽量温和地说:
“我从来不同男孩子单独看电影,如果你一定要请我看电影,你必须再请一个女同学,我们仨人一起去。”
班长灿然的笑容不见了,面部所有的线条,都被瞬间涌上来的乌云罩上了受挫的生硬和悲伤,他垂下眼皮,蠕动嘴唇,费力地说了一句:
“你考虑几天吧!过几天再答复我。”
我呆呆地目送他单薄的背影远去,感到无法帮助他,我从未特别注意过他,因为休学一年,在这个新班里,我把所有的男同学都看成小弟弟般的同学。
一般女孩从十五六岁到二十出头,这段青春期都差不多喜欢过某个男同学,即所谓“青春期的萌动”,我似乎没有。但有两次至今仍历历在目的有趣经历。我不知是不是可以把它叫做对异性幼稚的憧憬和幻想。
一次是我十五岁那年,我妈妈拿来家一张男青年的照片,说是准备把他介绍给我一个表姑,我抢过照片要先睹为快。
照片上的男青年约二十七八岁,棱角分明的方形脸,两道浓浓的眉毛,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通官鼻下,一张抿紧的厚厚的线条好看的嘴唇,嘴唇上有一排毛茸茸的黑胡须,神态安然而沉静。听我妈说,他是个工农兵大学生,明年就要毕业了。
看着照片,我感到一种男性成熟而稳健的气息向我扑来,不禁怦然心动,一瞬间便觉得自己喜欢上了照片上的小伙子。
小伙子同我表姑互看过对方的照片后,都表示很中意,相约星期日上午在我家正式见面。
我得到这一消息后,那个星期日上午早早便起床了,穿上自己子连衣裙,把麻花状的小辫梳了一遍又一遍,还特意系上了节日才系的黄色丝绸蝴蝶结。似乎相亲的不是表姑而是我。
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我妈嫌小丫头在那儿碍手碍脚,便让我去同学家玩一会儿,等客人走后才回来。我紧紧抓住表姑的手臂放赖,似撒娇又似认真地说:“今天,我一定要同表姑一起相亲!”
我终于看到了那个小伙子的庐山真面目!只看了一眼,我便马上走开到同学家尽情玩耍去了──太没劲了!太使人失望了!他那因生疏而有些拘谨,羞涩的毛头小伙子的表情,使我再也找不到从照片上感觉到的成熟稳健的男性气质了!
另一次是在我十七岁上高中的时侯,我们班调来了一个新男生,有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尤其那瞳仁,很黑很亮,充溢着热辣辣的深邃的男性魅力,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一双男性眼睛。每当我触及到那双眼睛,便止不住地紧张心跳,窘迫地透不过气来,赶快逃也似地避开!
遗憾的是,有这双漂亮黑眼睛的男同学,成绩一直平平,不要说超过我这个第一名,连前十名都排不上,而且谈吐很浅很俗,远没有他眼睛所表现出的东西,我因此而无法喜欢他,虽然他有一双令人难忘的黑眼睛!
一股爽人的初夏暖风,忽然迎面扑来,把回忆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我把注意力从关上的回忆大门里收回来,想起班长刚才的话,不禁一阵心烦意乱。过几天答复他什么呢?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我根本就不知道会爱上什么人?我只知道,我不爱他,根本不可能选择他。
我顿时又感到心里一阵阵发空,二十二岁了,心里连爱的模式和偶像的标准都没有,情爱对我来说,好似荒蛮古老的鸿蒙伊始,混沌未开,天地不分,模糊一团。
现在,是树立择偶模式的时侯了!
晚上回到家,我坐在书房的台灯下,搜索枯肠,冥思苦想,开始描画起,我未来偶像的模样来。
平时我床头总放着两本外国小说书──《蝴蝶梦》和《简爱》,这是两本我最喜欢的爱情小说。我喜欢书中描述的曼陀丽庄园和桑恩费尔得庄园安宁优雅的慢节奏的贵族生活情调,我喜欢女主人翁的纯真和浪漫,我更喜欢迈克西姆和罗彻斯特的形像,我以为这两个男主人翁共同的特点:成熟富有、专一痴情,具有可依托的父性气质。
我觉得自己很多方面与小说中的女主人公相似,比如,清纯、专一、认真、幼稚,我认为小说中女主人公是最幸福的。我无数次翻阅这两本小说,是为了分享女主人公爱情的甜蜜和快乐。
或许,你灵魂深处需要一个像小说中迈克西姆和罗彻斯特那种类型的男人?你渴望过一种闲适的贵夫人生活?
我头脑紧张地思忖着,分析着,像雷达一样敏锐地扫描着我潜意识中对男性的向往模式。
难道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