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书屋>青春校园>寻君记>72.溃散

赵豫戈见她还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才几个时辰,竟好似变了一个人,浑身上下带着一种冷意,两只眼睛看着他,让他心口突突乱跳,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围绕着他们,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她厌恶自己了,这是从前再怎么样,也没有过的。

他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喑哑,低沉如困兽,眼里含着几分哀求之意,握住她细滑的手,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心,道:“阿云,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让你如此,你说出来,不要和我打哑谜。”

他从未如此低声下气求过谁,记忆中,这还是头一回,为了眼前这个女子,他不知做了多少头一回才做的事情。

平疏和东菱原本去后厨将食案上的菜肴全换了一遍,此时入内,看到他们二人握着手,窃窃低语,好似起了争执。她们不敢出声,将东西放好,就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徐云期听他这样的语气,心里愈发空荡,不知是什么感觉,她不动声色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抬眼望着他。

她承认,她是被眼前的这个人深深的牵动了心神,有多久了,她看见他笑,亦会心情明朗,看见他皱眉,亦会暗含忧恼。

正因如此,听到他把人抓在地牢,还准备严加拷打之时,她第一个反应,不是怕那舞伎性命有失,也并不是怕那名叫月楼的舞伎死了,她会找不到晏昔。

而是对他的失望,失望透顶,那种感觉,犹如三尺寒冰,当头朝她劈来。随后,他对自己的欺瞒,对自己的不信任,亦让她唇齿发寒,忍不住咯咯打颤。

这个男子,在上万突厥蛮夷面前亦能从容不迫,奋勇杀敌。他亦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同样的,他还救过许多和她当初一样,身陷险境、危在旦夕之人。如今突厥已定,圣上收他兵权,他不在乎,两手空空回了长安,安心缩在禁卫军,保卫皇城,毫无怨言,尽他之责,忠君之事。她还知道,他一直在准备南下之事,南方如今民不聊生,他希望通过雷霆手段,镇住那些祸乱之人,还万千黎民一个太平盛世。

可以说,她一直是崇敬他的,起码,她一直认为,她所嫁之人,是个顶天立地之人,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而且,他是爱慕她的,珍惜她的,她以为,不论她是否接纳,他待她,是毫无疑问的情深义重。

而如今,在她的防线层层溃败之时,在她逐渐沦陷在他的捕猎罗网之时,她方才知道,她错了。

她把自己想的太过重要,他欺她瞒她,只为达到禁锢她的目的,为此,他不惜对一切阻碍他的人下手,不管那人是否无辜,也不管她是否会伤心,是否会为晏昔的再次死去悲痛。

赵豫戈眼里的恳求,情意绵绵,如同诉说不尽,他从未这样看过她,徐云期恍若未见,只是直直的凝视他,她孤注一掷,做最后一搏般,道:“我想问夫君一件事,不知你会不会告诉我。”

赵豫戈声音低沉,“你说,我必知无不言。”

她幽然笑了,面无表情道:“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赵豫戈心下一紧,下意识想要否认,随后有些艰难道:“没有,我有何事瞒你?是谁和你嚼舌了?你莫要听…”

他一顿,因为他感觉到,她瞥他一眼,那一眼如同匕首,直让他心里发寒。

他有一种直觉,她知道了些什么。赵豫戈心头一震,措手不及,怕她想不开去钻死胡同,他急忙道:“阿云,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我绝不会饶她!孩子的事,不急于一时,日后…日后,我们总会有孩子的。何太医也说了,只是目前无化解之法。天下能人数不胜数,待我南下,寻访名医,他们一定有人能把你治好的,你信我…”

赵豫戈不善言辞,他的解释,甚至是拙劣的,他不知如何是好,如此残忍的真相摆在面前,连他自己都觉得痛入骨髓,他只怕她受不住哭出来。

徐云期皱眉看向他,随即目光里露出疑惑,待得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她睁大眼睛,问道:“你这是何意?我的病难道还未好么?”

“孩子?什么孩子?何太医说我不能有孩子了么”

她语气难以置信。

赵豫戈还未反应过来,惊愕当场。

徐云期已经从他沉痛的表情里明白过来,原来,他竟还有这一桩事瞒着自己。

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一个不能生育的妻子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她常年无所出,他却不可能因她一个女子,断绝子嗣。他终有一日,是要寻了旁的女子,生下后代。

她闭了闭眼,心里慢慢涌出一股绝望来,如今的她和以往不同,她被他蛊惑,已然动心了,她已经不能忍受他会有旁的女子在侧,和她一起,住在这王府里,同侍一夫。只要一想,她便心潮翻涌,不能自已。

赵豫戈见她懵懂的神色,知道自己可能是会错了意,说了这不该说的话,只是覆水难收。

他将她的手掌贴在脸上,往上呵着气,干涩开口:“不…不是的,我说了,日后会有办法的,过几年,待你寒症完全驱散,说不定就好了…”

他极力解释,两道凸起的眉峰蹙在一起,眼里好似含泪,那薄薄的一层水光,又倏忽消失,只留下一片赤红。

她看着他,眼里的东西终于哗哗而下,变成几道炽热的线条,滚在她脸上,终于出声,“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你预备骗我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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