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会这样想,如果他们有了儿女,他就可以把她牢牢缠住在身边,不用日夜提心吊胆她会逃走,不用想她那个旧爱是否潜伏在长安的某一个角落,说不定哪一日突然出现,阿云就要跟着他远走高飞。
可这一切,好像都戛然而止了。他真做的好一场美梦。
白须老者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摇了摇头,“停服寒物,再按时服药,长久可保性命无虞。至于子嗣,世间医者千千万,其中不乏能人,老朽不敢断言。但如今的太医院,怕是无人可解。”
赵豫戈听见性命无虞四字,闭了闭眼,好在…
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
感谢过后,他无心寒暄,拿了诊金给何振,出到外间,吩咐近山将何太医送出府,自己在青岚居的门口站立着,出神看着前方。
此时离成婚那日,好似不过须臾,弹指间的事。他曾信誓旦旦,要护得她周全,可短短一月之内,竟生了此等令人不寒而栗之事。
赵豫戈入内,满面冰霜,一丝表情也无,仆从皆战战兢兢。
他在外间窗边的案几前坐下,静默片刻,他的表情仿佛凝固,一直盯着某一处出神。忽然又站起,在室内走了几步,看见置物格上放着的一把古旧长刀,那是他最爱之物,平日里供着,轻易不取用。
长刀入手,一把抽出,露出冒着森森寒光的刀刃,只听一刀下去,哐当一声,檀木案几裂开。
仆从们纷纷跪地,室内安静,落针可闻。
……
徐云期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好冷,好像躺在一个大冰窖里,又好像被纷纷白雪给埋了个严严实实。总之,那种感觉,仿佛她又回到了西北,在那个树林里,被那个突厥人追着,那种冷,那种怕,犹如附骨之疽,让她冷汗湿透了寝衣。
她醒来,恍惚之间觉得自己身后好像有一个暖烘烘的大暖炉,就这样贴着自己的背,传递着丝丝温度。
赵豫戈双臂环住她的腰,又略微缩紧了些,他没睡。
赵豫戈方才抱着她时,她就一直呓语,见她翻身,一双睡眼望着他,他揉了揉她的发,问道:“可是又梦魇了?”
徐云期看清他的面容,觉得他今日好像有些不同,竟分外柔情,不过她十分乏力,只缩着点点头。
她口中发出轻轻的一声呓语:“我冷…”
声音虚弱,好像生病了不肯吃药的幼童,哭闹得背过气去之后,那种气若游丝的声音。
让他心里堵着一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咬着,像虫子一样地往里钻。
徐云期的这一声下意识的低语,让赵豫戈身体微微的僵硬了一瞬,他将她身上的寝被裹紧了些,下巴抵着她的额际。
“没事,我抱着你,过一会儿就不冷了。”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有些飘忽。
“睡吧。”
……
次日一早,赵豫戈命从人将所有饮食用具都彻查了一遍,并吩咐除了青岚院自己采买之物,其余的,都不能进厨房。至于从前徐云期用过的一些吃食,放在室内还未用完的,一律都拿去供医者查验。
如此兴师动众的大阵仗,让徐云期有些摸不着头脑,何至于此?
问他,他又不肯说,只说是昨夜她呕吐,怕是吃坏了东西。
徐云期无法,随他,心血来潮的要折腾,那就随他折腾去吧。不知为何,她这次病的来势汹汹,躺在床上两三日都无法下榻,吃的药明明是同一种,却好像一日比一日苦。
而且,为了确保药效,还不准往里加蜂蜜,这让徐云期无法忍受,喝药不加蜜,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可每次她要是喝了半碗,想放下不喝了的时候,赵豫戈坐在榻上,手上拿着兵书,一双眼睛就像鹰眼一般扫过来,盯着她。
如此一来,她只能乖乖闷头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