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三更的时刻,灯火已经渐渐熄灭。街上已经没有了喧闹声,林子云这才小心翼翼的放慢了脚步声。
走到一条巷尾的时候,一处店家依然有热气蒸腾弥漫在长灯处。
杏花酒,卤肉面,原来是个吃饭的地儿。林子云叹了口气,在秋夜中吞云吐雾。没走几步,他慢慢退回,细细的看了眼铺子上的招牌。
“小二,有酒吗”
“哎,来啰,客官,您要点啥”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听有客人在外叫喊,连忙将肩上的布巾取下就要去擦桌子。
“真是晦气,没有没有,这大半夜的,你这叫花子不去偷鸡跑这来干嘛”小二见进门来的人身穿破烂布衣,脚上还穿着一双露脚趾的草鞋,连忙改口破骂一通。也不去擦桌子了,就要去撵林子云出去。
林子云也懒得跟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计较,肩膀一耸,震开店小二的手掌。径直就朝着最近的桌子坐下,摸了摸身上的衣兜,掏出几块铜钱拍在桌上。
仅剩的分文摔在没擦干净还沾着菜渍酒灰的小桌上,林子云又一手翻过一张铺在桌上的大碗道:“满酒”
那小二见他有钱,确实不好赶出门。当下笑嘻嘻的陪了个笑脸,连忙端来一坛酒摆放在桌上。
长安城,清乐街,杏花酒馆。林子云提起酒坛,仰头痛饮。也不知道这酒水是辣的,还是苦的,他哭了。
“疯子”
刚又搬了一坛老酒上桌的伙计,将抹桌布甩到肩上,自个儿低语。
酒客浇了一口烈酒进喉,吐出一口辛辣的酒气,夜晚中蒸腾了便刹那消失殆尽。酒不醉人,人自醉。一个人想喝醉,那酒便不是酒了,而是酒精。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潦倒的异乡人,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叫。人生如梦,梦何时才能醒过来也许说不定醒来也是一场梦。做他个春秋大梦,黄梁一场,管他谁是谁非,你我谁
这一夜,华贵的公子哥沿路颠簸,也到了街上唯一还亮着灯花的酒馆。
长安街上,行人渐无。敲更的人已经打完三更的最后一锤,天边已经下起了濛濛细雨。落在青白的石街上湮灭了皇城一日的尘埃,滴落在淮河的乌篷船顶溅的落花流离。
小二见有人摔进门来,就要拿着凳子去赶。赵钦费力地睁开沉重的双眼,朝那伙计打了个饱嗝。身长穿的是名贵的苏锦,绣着飞天的怒蟒,针线功夫一看也是找最好的绣工缝制的。伙计见多识广,知道是一位贵公子,不敢得罪。
“这位爷,小店已经打烊了明儿你赶早来。”这人虽然醉的不成样子,但也不敢得罪了,小儿慢声开口。
“我呸老子这还看见有人在这里吃着东西喝酒,滚开”当朝的富贵哪个是好惹的偏叫这伙计遇见了最最难缠的鬼见愁平阳王世子赵钦。
“兄台,好词啊。我能坐下吗”
若是满朝文武,长安城的纨绔在此,决计气的话从平阳世子口中说出。
林子云望着身穿锦衣的公子哥,见他喝醉了面容扭曲的看着自己,没来由的厌烦。“滚开,老子喝酒,别跟我说话。”
自己被一个叫花子鄙视,还被他推开,赵钦慢慢悠悠地爬起来,扶在冰冷的板凳上吐了一口气。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酒客,不长的头发,有些胡渣,依稀可见清秀的面容。虽然衣衫褴褛,但是却有一股不羁,还有淡淡的墨水味。
“公子,这人就是一个叫花子”伙计在旁边劝说。
“上好酒,最好的酒”赵钦掷出一摞银票甩在桌子上。
那伙计见钱眼开,也不管两人什么关系,会不会打起来。拿走银票,连忙取酒去了。
酒果然是个好东西,消愁,忘痛。
“拿酒,拿酒”林子云喝完最后一滴,冲着伙计要酒。
“叫花子,走,走,别打扰这位公子喝酒。”那小二不耐烦的瞅了眼林子云,说罢就推他下桌。
“你说什么”一股修真者的气息从林子云身上腾起,林子云一把抓住这小二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狠狠摔倒在地,那小二倒地哀嚎不止。
“你你想干什么天子脚下,没有钱,还想买酒”
“钱,哈哈,我是没钱。可是你们狗眼瞧人低,我今天就要教训一下你们这群势利眼。”林子云生平最见不得别人瞧不起。那小二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他,便知道是自己没理由也忍不住动手想教训这个小厮。
“你瞧不起的叫花子把你打倒了,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别人”
伙计见那叫花子站起身来,看着自己大笑更是火大。缩到赵钦身后,指着林子云大吼: “你想白吃白喝,打伤我,还有理由了你笑什么”
“我笑你狗眼看人,我打你是因为我付了钱,你却让我走。进了店来喝酒,就是你的衣食父母,你欺你父母,我今天打的就是你这个不孝子。”林子云怒极而笑。他从来没有这样放纵过自己,只因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实际上他见那伙计被自己摔在地上已经有些后悔,只是此刻烈酒下肚,平常不敢做的事情已经让他有了勇气。
“我今天打你,是替天下所有的叫花子教训你的。你不过一个酒馆的伙计,就在这皇城欺凌弱小。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再不看那人一眼,林子云摔门而出。
满街都是冰冷的雨水,少年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