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丧跟她一道儿回府,冷风掺着月光,往她穿着单薄一件睡衣的身上招呼,冻得她牙关直打颤。阿丧要把衣服给她披上,可见她陷入沉思、失了魂儿的模样,衣服拎在半空迟迟不落下。
“姑娘。”他轻唤。
她听到了,却没什么力气回答,嘴唇颤动两下又合上。
不知怎么的,沈扈一出事,一方面,她的思维极度冷静,短短几分钟将所有可能下毒的人、地点、时间、手法都逐一考虑到了;另一方面,她的脑子里由于急着分析,那些可能性都闪得很快,像拉得飞车迅速一般的洋片,反而像一团乱麻,没法冷静。
这两方面导致她此刻脑袋宛如一桶浆糊。
回府坐下,手脚冰冷,一动不动,半晌才移一下眼珠。
四围除了冲荡窗纸的喧嚣的风声,寂静得死一般。她不想这样等消息。她想去身边照顾着,可她不能。
“姑娘……”
尽欢半晌才嗯了一声。
“姑娘别自责了。”
尽欢又半晌嗯了一声。
“不是,是谁要他的命!”她一摔才披着的衣服,“这普天之下,哪里还有人比我更想要他的命!”
这句话明明好笑,可现在听来却带有些莫名的凌厉。
小团扇胡同的主仆二人,就这样坐了一晚。
院落里的鸟叫迎来清晨的一缕阳光。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尽欢听到一激灵,起身奔出门外。
“顾大人!”大内来人了。
尽欢问:“沈大人活过来了么?”
“不是,圣上叫您大理寺去呢!您快收拾了去罢!”
“不收拾了,赶紧带我去罢!”尽欢穿着一身素净的白里衣,拉起阿丧手里的外套随意一裹,就跟着奔出去。
韩呈在大理寺坐着,大理寺卿姜海在上头审案。
尽欢气喘吁吁进来一看,下面跪着一大群人,都是如云酒楼的,从掌柜的到打杂的伙计,统统都在。
“尽欢,你来了,说说当时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韩呈道。
“是。”她喘匀气息,对姜海叙说,“我前一天预订了一盒枣花酥,要他们昨儿个晚间做好,待我去取。”
姜海问:“盒子我看过了,用的是一次性的包装纸。那么在他们吃下糕点前,有没有拆开过。”
尽欢据实回答:“没有。”
“谁能证明?”
尽欢道:“在到我手上之前,我检查过,是新的包装,没拆动过。”
姜海抓住漏洞:“那到你手上之后,谁能证明没打开过?”
尽欢摇摇头:“没有。但是我拆包装的时候那些大人都在,都看见了。”
“中毒的大人们都还在治疗中,怎能回答?那要等他们恢复过来后再行询问。”
“是。”
姜海接着对那些酒楼的人一拍惊堂木:“假如之后没有打开过,那问题就出在你们这些人身上。”
老板惊慌失措,道:“大人明察,我们这都是正经买卖,从没有出现这等事情啊!”朝身后直做礼、揖拜,“您们是谁做的手脚求求快点出来,别害了大伙儿!”
没人吭声。
姜海大胆猜测:“顾大人,你还记得,你的糕点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么?”
尽欢仔细回忆,苦恼:“没有,可以肯定的是糕点肯定是我订做的那一份。”
“怎么能肯定的?”
尽欢道:“我预订的时候,让在一块糕点上用红字写沈大人的名字。这一块是给沈大人吃了。”
“其他的糕点都没有么?”
“是,其他的糕点只画了一个红点。”
“那,其他大人也都把糕点吃完了么?”
“对,我带的少,分到的大人都是一人一块,有些大人没吃,我自己没吃。”
她说到这儿,忽然和姜海一对视,姜海在猜测什么她似乎明白了。
据报,其他大人中毒量不大,皆不如沈扈中毒深,也单单沈扈面临生命危险。
“大人,会不会是画红点和红字的染剂有问题?”
姜海点点头:“本官也正有这个猜测。要说下在馅儿里、皮儿里,都是一处和的面、捣的馅,所有人都吃了一整个,沈大人的不该比其他人量大出这么多。”
韩呈顿觉有理。
尽欢也同意他的想法,想到沈扈中毒过深是因为扈字耗费的毒染料大,她登时心头涌起一阵愧疚。
“检查过酒楼么?”韩呈发问。
姜海道:“回圣上,还在查,暂时没有什么大的发现。来人,着重查一下染色的东西,染剂啊,工具啊什么的。”
“是!”
大理寺的人前脚出门,大内的人后脚进门。
“圣,圣上……沈大人命保住了!”
韩呈立马坐不住了,对尽欢道:“走,回宫看看。”
尽欢快步跟上。
太医院的老御医们正聚头一起研究病情,像池中一群观赏鱼游在一处,噼噼啪啪发出细微的骚动。
韩呈一来,又像往池子里丢下一颗石子,鱼群被惊动立刻散开。
“圣上。”
“都免礼。怎么样了?”
老御医梁楚钰说道:“回圣上,臣等为沈大人洗了胃,中毒症状已缓,命是保住了。不过以沈大人此刻的身体情况,他还要昏迷几日。这几日需要喂食解毒的汤药,至于是否能完全根除,有待观察。”
“会不会再出问题啊?”韩呈追问。
“回圣上,不好说。并非是救治问题,而是因为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人下毒害人。”
梁楚钰这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