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以后的日子都是如此,枯燥而乏味,但直到临月宗的人来,测出他是天灵根,而胡妙嫣是五灵根,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小时候总听胡叔母说,嫣嫣性子娇气,生来便是如此,家仆要是惹了她,甭管有错没错,都得牢牢地哭上一场。
测灵根的石头又没错,但她却哭了,性子果真娇气。
他本不想管她,但一想到如果能逗地她笑出来,那他以往的心思也算没白钻研。
到时候他再不理她,也让她吃一回对着闷葫芦,有气难出的苦头。
这一回她终于笑了。原来她不是木头桩子,也不是瓷娃娃,更不是哑巴瞎子。
可是他也已经不想再理她了,本打算冷着脸不与她讲话的,但没想到她又变成了原样,甩开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回家以后他莫名的心神不宁,点了安神香也没用,怎么都睡不着。
后来父亲母亲要办送别宴,让他这次千万要过来,他答应了。
胡家人来之前,母亲又拉着他说话,非要他进宗之后照顾胡妙嫣。
他心里想的始终是凭何两个字,他与她有何交情?凭什么要帮这个对他装瞎做哑的胡家大小姐。但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折了个中: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吃不得苦,我作为同乡,若不管她就没人会再帮她。
她是受不了那种苦的。
五灵根是废灵根,母亲父亲便是因为如此,小半辈子都在外门弟子的位置上蹉跎,之后才回来当了半个凡人。
胡妙嫣大抵也是同样的命运吧。
可是...
他在母亲满脸的期待下,对她提了一个要求:可若是要修仙,谁都须得如此吃苦历难,我不想让她被养成个废物,但也知道凡事不可一蹴而就,此次送别宴,母亲与父亲便与我一同演个戏吧。
他又说:母亲也不能先告诉胡叔父叔母,得事后再向他们说明。
若是先告诉那两位,他们爱女心切,肯定会先向胡妙嫣透露,这样不行。
在这之前,他得让她有个修仙的觉悟。
他以为这样做,她在晚宴上又会哭,到时父亲母亲,叔父叔母作为过来人都可以开导她,让“没有依靠”的她静下心来安心修炼,如果发展顺利,她因此下了决心,即便用五灵根这种短命的资质去修炼,只要努力,没准还能活地久一些。
但她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始料未及,却仍旧把戏演了下去,或许这样是明白赌着气的,又落了下程,但他忍了再忍,最后依旧没有控制地住。
到了离开,在马车里,她和自己坐在一起,却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看自己,只盯着那两个女人在吵架,目光都不舍得离开。
他一边也看过去,表面上装作不在乎,看得很有兴致,但一边,心底却一点点的开始慌乱。
若之前他没有演那场戏,或许还可以再与她...
罢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之后她因困倦倒在他肩膀上,他是始料未及的,一时间他竟没有反应过来,衣服又被扯开一半,有些狼狈,便想先把她扶起来。
但她身上很香,是一股淡淡地茉莉花味道。灵风镇上盛产这种花卉,味道清淡又好闻,所以女子们都喜爱将这种花带在衣服上。
他小时第一次与她见面,闻过,也觉得好闻,所以曾经央着母亲给自己也抹一点,还惹了她的笑话。
现在这味道似乎有些不一样。小时候,花香里掺着孩童的奶香,现在却有些说不出来,飘在鼻尖,幽幽地散发着香味,让人忍不住去闻,又不敢用力,只能轻嗅。
他被她像小狗一样,亲昵地拱了颈窝,身体有些僵直,忍不住将她弄醒,让她看见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于是捏住她的脸,捏着捏着,轻轻掐了一下。
她随即醒过来,但却一脸茫然,对上自己的眼睛,少见的没有避开。
她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眼中的质问,又不善面对这种质问,便傻傻地问他,她的手串好不好看?
他一向被躲惯了,此时见到她看上去心虚的样子,心情十分的好,就像千辛万苦终于扳回了一局似的,没成功却早早尝到了赢的滋味。
罢了,既然她是有良心的,还知道心虚,他就暂时先放过她。
于是给了她面子,没有让旁边那两人看穿他们原本的关系。
他以为他捕捉到了她的心虚,又帮了她,她至少会良心不安一些,但在这之后,她又恢复成了原样,客套两句话之后,连眼神都没多递给他一个。
好,很好。
他表面不显,心里却冷笑着,被气地不轻。
等到临月宗的修仙者让她下车,留在山脚时,他也没再理会她。他是太纵容她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却还要贴她的冷脸。
他何必要如此,不管她,反而落得轻松。
于是他眼看着胡妙嫣站在山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有哭闹,没有道别,除了刚才的误会,他们又断了联系。
直到刚才,他也才知道,这又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她除了是个哑巴瞎子,莫不、又是个扎扎实实的聋子。
对他的心意,不问、不看,也不闻,真是...有够心狠的。
灵风在山间小径里走着,余光里看见一辆马车从林中飞驰而过。
是方才送她们到临月宗来的那个飞行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