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直至沉月流萤,幽风带影,花难瘫坐在榻上出神,却不知此时已是黄昏离远,天挂星幕了。
一想到“鬼府”二字,花难便好似鞭刑加身,心头更如重锤击来,自打鬼府将他送入幽冥鬼域以来,且不说受了多日牢狱之苦,便是说鬼府长老江不归在花谷前将青婉杀害,也足以令他恨鬼府入骨,即使江不归已经授首,但这一年多来,每每想起青婉那音容笑貌,他心中之恨便似滔天,将诸恶皆冠在鬼府头上,无论何人,都被他认作凶手。
他自小孤苦伶仃,常遭人冷眼,受人欺压,但有人对他友善一分,他心中便记下莫大的恩情,未入花谷之前,除他那早逝的祖父外,也就青婉待他如弟似友般照顾,还有杨风待他的关怀备至,都让他颇感温暖,可惜如今,青婉、杨风皆被鬼府所害,如何能叫他轻易放下仇恨,但若是单凭这一身的蛮力巧劲,莫说报仇,便是有朝一日鬼府歹人来犯,那也是万万无法抗衡的。
可按那白衣老者所言,若是心存对鬼府的恨意,那自然也是不成,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花难思虑至此,也难得一个双全之法。
花难回过神来,才觉时辰不早,渭然叹了口气,暗暗道:“青婉姐姐待我如亲姊弟般,只可惜她被鬼府所害,我却无力手刃仇人,虽说那江贼已被娘亲杀了,可鬼府那些恶鬼尚在人间活得逍遥,姐姐被害,他们也难逃干系,再说杨大叔这十年来,与祝家小姐天人永隔,尽历苦难,如此种种,皆受鬼府所害,可我修行无望,哪里会有办法对付那些个恶鬼,事已至此,若是应了神仙爷爷的条件,便不能去向鬼府报仇,空有一身修行又有何用?”
念及此处,又想起当年在花谷前,诡计多端的谢平、阴险狡诈的潘寿,以及鬼府一众子弟那咄咄逼人的模样,花难恨意又起,当即思笃行定,披衣下榻,两三下快步跑到白衣老者屋前,伸手叩了三响。
但听他轻声唤道:“神仙爷爷,您睡下了吗?”
说罢,稍留了一会儿,见无人应答,伸手又待叩门。
未及反应,便听“吱——呀——”一声,门已朝内开,白衣老者见是花难前来,抚须一笑。
“神仙爷爷,我……”花难心中有了决定,经一见面,便迫不及待脱口而出道。
话未说完,但听白衣老者抢道:“不忙说,不忙说,晚饭未吃,有些饿吧?你稍坐一会儿,我去生火做饭。”
未待花难说话,白衣老者出了院中,到草地上捉了只欢跑的活鸡,到井边斩了鸡头,拔毛洗净,又从井里提了一桶清水,将鸡斩成小块,一并倒入锅中。
花难见他这般忙碌,也不好开口,免得失了礼数,只得去柴堆挑了几支粗柴来。
白衣老者见他怀抱几支粗柴走来,点头接过,大袖一拂,那几支粗柴一头便齐齐窜出熊熊烈火来。
花难颇感惊奇,纵使他自幼时便在侠客云集的天门城长大,也没见过这般神奇的事情,他人即便仙力浑厚,若想点燃这手臂粗细的薪柴,也得费一番工夫,如白衣老者这般潇洒写意,只轻轻一拂衣袖,便将这几支粗柴烧得火旺,倒当真是头一回见。
暗自惊叹之时,又不免遗憾,心道:“这老爷爷果真是神仙,他说有办法将我治好,那便能治好,只可惜……”
不待多时,锅中热汤已沸,肉香远远飘开,白衣老者走进屋中,拿来一个布囊,想来是药材香料之类的东西,也丢入锅中,又以井水冲洗碗筷,遂将花难领到屋中坐候了。
花难端坐桌前,但见桌上只摆了一副碗筷,尚未细想,一股浓香飘来,原来是白衣老者,已端了一锅温热羹汤入了屋中。
昏睡了七日七夜,滴水未进,粒米未食,若无白衣老者每日渡他仙力支撑,只怕花难早已饿得不省人事,单是醒转时吃了几颗草果果腹,也是杯水车薪,虽不至饿得昏头,可一闻汤香,勾起他腹中馋虫,便是口腔一酸,咽了咽唾沫,恨不得大快朵颐。
白衣老者先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递到他身前,让他先喝了热羹汤暖胃,再吃鸡肉,否则不顾肠胃多日饥饿,便暴饮暴食,今夜只怕腹痛难忍。
花难瞧了一眼面前热汤,却不动手。
白衣老者不禁疑道:“怎么了?睡了多日没有胃口?”
花难瞧了一眼白衣老者桌前,摇了摇头,问道:“神仙爷爷,您不吃么?”
白衣老者听他问来,不禁一愣,随即了然,心中暗道:“原来他是瞧见这桌上只摆了一副碗筷,担心我无器可用,这才不吃。”
念及此处,心中不免欣慰,于是笑道:“我早已辟绝五谷,若非为了口腹之欲,这烟火之物,平常少食才好。”
花难见他这般说来,虽不知深意,可也点点头,慢慢喝起羹汤来。
那羹汤方出锅来,自是十分烫嘴,即便花难饥渴难耐,也只得用调羹一口一口送到嘴边,轻轻呼气吹凉,羹汤温热可口,一股香气氤氲在鼻翼之间,一经入喉,但觉一股暖流至上而下汇入腹中,说不出的浑身畅快。
待喝罢羹汤,白衣老者又从汤中扯下一块鸡腿递给他,花难道谢接过,用牙撕出一块肉来,放入口中大口咀嚼,这只鸡平日里被白衣老者放在园中去养,在草地中奔跑吃虫,肉质颇为鲜美,香甜软糯,质嫩爽口,三五下便被他吃得只剩光秃秃的骨头。
白衣老者见他吃完,又扯了另一半鸡气,大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