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阳,黑虎山。
蔡通眯着眼睛,看着山顶之上那无比显眼的大纛,心中惊讶,面色却是不变。
黑虎山算不得一座大山,可是容纳两、三万人还是可以的。
蔡通没有想到,这帮人没有立刻赶往平陵,而是依山据守,看来杨羡的确是在这山中,范庆的旧部才有如此底气。
那面大纛不是他们拿出来唬人的!
可是这样一来,一切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若是这面大纛不出现,那么无论结果如何,一切都是在私底下进行,抬升不到蜀楚两国交锋的层次。
而现在,蔡通就算不强硬到底也是不行了。若是在杨羡的大纛面前,他装做不知道或者是率军避走,那么他今后便会沦为笑柄,为世人耻笑。
某种程度上说,杨羡是在逼他。
“攻山!”
吴楚两国结盟休好,边境上各自只留常备的驻军。楚国水陆二十多万大军,大部分都在前线,防备梁军。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常备的精锐,驻守在楚国郢城。这一万精锐,便是其中一部分。
精锐之所以为精锐,不光在于他们的训练与修为,还在于兵甲的精良与否。
“杨羡果然做了准备!”
大军攻山,道路两旁,不时有精壮持弓射击。不过,这种程度的进攻最多只能算是骚扰而已。
蔡通心里很清楚,范庆的旧部虽然勇悍,可是已经赋闲了十余年。老的老,死的死。这些人在清水郡的山沟里相伴居住,纵然能够将自己的本事传给后代。可是山中毕竟不是军中,整日与野兽为伴,缺少历练,哪里会打仗?
更可况,他们缺少起码的军备,手里拿着的只是狩猎用的猎弓,腰间挎的是粗制的短刀。这里是楚国,杨羡不可能将大批的军备运送到这里。
进退失据,兵甲不齐,在蔡通的眼中,这些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蔡通只带了一万人,杨羡那边可用的有五六千人。双方攻守异势,可蔡通打得却是很顺利。
杨羡大纛之下,佟鼓看着自己曾经在丞相府众将面前吹嘘的荆楚勇材现在的表现,脸上一阵臊红。
佟鼓瞥了一眼崔老二,有些不满地说道:“你们都是怎么带娃的?在那穷山沟里这么多年,一点本事都没教么?”
崔老二此刻脸上也有些红,他们这些人都惯了。之所以他们敢,那是因为有本事。这也是他们身为范庆的旧部,与楚国国主不和,却能够在这楚国混下去的原因。
楚国初立的时候,蔡通可谓是危机四伏。他需要这些人帮他去灭火,所以才能容忍这帮人的脾气。
可是现在,看着自己手底下的精壮如此不堪一击,几乎被蔡通压着打,他们这一帮人的老脸都抬不起来,也不敢大声说话。
“老佟,你也知道山里苦了点,我们虽然教了村里的娃儿搏杀,教他们打熬筋骨,可哪有钱为他们买装备,更不要说训练了。”
军中一脉的传承,最重的是规度与配合。结阵对敌,才能无往不利。从这一点看,这帮荆楚勇材是不合格的。他们不懂配合,只凭勇武对敌。在小规模的遭遇战时,或许还能够扭转颓势。可是如此规模的对战之中,完全就是一边倒。
杨羡摇了摇羽扇,看着这场一面倒的攻坚战,心中有些诧异。战事虽然不顺,可是这帮荆楚勇材是的确勇悍。
他们手中的猎弓虽然粗糙,可也是三石弓。连续拉弓作战,完全就是一股脑将自己的力气都消耗光才停止。
楚军在初期被压制,可是在他们力气消耗光之后,楚军便可以一往无前。而这帮荆楚勇材,只能退避三舍,拱手让出制高点和险要。
在楚军看来,这样的作战技巧实在是太傻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帮荆楚勇材也的确厉害。
要知道,在长策军营的时候,佟鼓挑选士兵,益州的新兵可是很少能够拉开三石弓的。而这帮荆楚勇材连新兵都算不上,用三石弓作战,居然能够持续一刻钟射击不停歇。
假以时日,若是将他们加以训练,打熬筋骨,授予军中一脉的传承,必能够成为天下闻名的精锐之师。
天际一声鸢鸣,在这喊杀声中格外刺耳。
杨羡挥了挥手中羽扇,坐回了四轮椅中。
“发信号,让他们在我大纛之下集结。”
杨羡不指望这帮人来抵御楚军,此刻他们也抵挡不了。
随着信号发出,这帮在山中隘口阻挡楚军的人陆续撤退,朝着杨羡的大纛而去。
楚军失去了阻挡,快速推进,很快便与杨羡一帮人遭遇。
两军相持,一方军容威武,一方却是显得乱糟糟的。
蔡通外罩甲胄,走在前面,看着坐在四轮椅中的杨羡,大喝一声。
“杨羡,你为蜀国丞相,何故犯我国境!”
“天下皆为大周之土,四海皆为大周之臣。蔡通,你受天子信任,封侯列国,在你治下却有如此多百姓流离失所。汝知罪否!”
楚国是个侯国,蜀国却是王国。蔡通虽为国主,可并不是独立的,名义上还受天子辖制。甚至,比他大一级的蜀王夏宫涅都可以勉强算是他的领导。
杨羡执掌蜀国大政,此刻完全是上级领导训斥下级时候的神情,蔡通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倒打一耙的人。
“我奉大王之命,巡视地方,却没有想到在你辖境内发生如此动乱。你不思安抚,还派兵杀戮治下百姓。我必要上奏天子,呈你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