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典给她这一嗓子喊的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就转身磕头,嘴里嚎着:“不知督主大驾到了,奴才未曾出迎,望督主赎罪,奴才给督主请安。”
他这么一喊,四周的小太监们也匆忙跟着跪下请安,只是过了半晌,面前却分明冷清,一丝动静也没有。陈典壮着胆子,偷偷摸摸的抬了眼眉向上一瞥,却还当真是一片清净。
这贼丫头!
陈典的火气蹭就窜了上来,扭身骂道:“死丫头,别给脸不要,我看得上你是你的造化!竟敢戏弄我?”
他在内官监向来跋扈,这一发火,周遭也没人敢上来劝说什么,只是各自散的更开了些。云蘅心里虽看不起他,却也不能作死真去招惹他,旋即赔笑:“陈公公,您误会了,奴婢方才见走过去几个番子,便以为是替督主开路的,哪里敢戏耍您呢。”
她的话,陈典自不会信,只是看着美人含笑,亭亭玉立的模样,倒也没了什么火气,只是阴恻恻道:“蘅姑娘,咱们之间说的好了也容易,方才我的话,你可听进去了?”
云蘅叹道:“陈公公自是宫中俊杰,只是奴婢粗苯,成日里要照顾公主已经力不从心,当真没有其他的心力了。以陈公公您的风姿,自有胜过奴婢百倍的人服侍您。”
说来说去,竟还是不从,陈典这下是真的恼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服侍公主?说的好听些,抬举个公主,可万岁爷心上有这个公主吗?我告诉你,万岁爷宠谁,谁就是好的,万岁爷恼了谁,谁就什么都不是,比奴才都不如,懂吗!”
“……谢陈公公教导。”云蘅面上不动声色,恭敬入场,甚至笑意更胜刚才,“听了您一席话,奴婢更觉得自己是上不得台面的人了,和公公所想的,竟半点也不一样。方才您这样生气,往后若常常见我,只怕要气的早死了。”
陈典:“!!你竟敢咒我!”
云蘅捂着嘴巴道:“奴婢哪敢,奴婢不过是——”
她话音未落,忽然变了脸色,垂下眼眸矮身跪下,轻声恭敬道:“奴婢给督主请安。”
陈典刚刚才给她整治了一次,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再上当,哼哼笑道:“蘅姑娘,莫要再抬出督主来了,真当我是纸糊的不成?这一招不好使。今日莫说督主来,哪怕皇上来了,我也不怕!你若是乖觉,就应下我罢。”
只是他这样说了,云蘅也未曾起身,陈典此刻才留意到,院里的小太监已经跪了一地。他脊骨一凉,还没等转身便听到身后一抹低沉的嗓音,带着刺骨的冰冷:“我倒不知,十二监里何时出了一尊大佛。”
陈典被这声音吓的周身力道一瞬而亡,当即软了膝盖,跪伏在地:“督……督主……”
云蘅亦是跪着,大气不敢出,早听过东厂厂督虞雪岚的盛名,抑或是……恶名。
只听说那是个杀伐果决,冷冽无情的人,权势熏天,几乎是个活阎王了。
陈典不知是怕的还是吓的,抑或是两者皆有,痛哭流涕道:“奴才方才猪油蒙心,胡言乱语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督主赎罪!督主开恩呐!”
她伏着身子,听陈典在一旁抽着自己的嘴巴,云蘅入宫三年也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阵仗,也不敢妄自做些什么,只是盯着眼前人脚上的墨色皂靴,和衣裳下摆处的祥云金莽。
盯着那金线密织的花样瞧的一久,只瞧的人一阵眼花。
“大胆奴才,目无尊上,既然知道自己该死,还求什么饶?拖下去打六十棍,若还有命,就去浣衣局罢。”
说话的不是虞雪岚,而是跟在他身边的卢浩,东厂督主的近身人物,自然也非同小可。他话音一落,便有番子上前来将陈典拖走。那陈典已被骇的魂飞魄散,面色惨白如纸,哭嚎道:“督主饶命——督主饶命啊——!”
虞雪岚被吵的厌烦,蹙眉摆了摆手,立刻便有人封了陈典的口。他环顾四下,目光落在云蘅身上,问道:“你是哪一宫的?”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二句话,声音不似寻常内监那般阴柔,也不似方才那般肃杀,淡淡的嗓音里只蕴着几分清冷。
云蘅答的小心谨慎:“回禀督主,奴婢是暖清殿的宫女,今日过来给淑惠公主取一块安神的晶石。”
她说完后,便静静等着发落,心里头却七上八下的不大太平。陈典一个从五品的少典,说办就给办了,纵是发落去浣衣局没直接杀了他,可挨完那六十大棍,陈典哪还能有命活着。
“陈典要你应下他何事?”
云蘅一愣,不知他问这话的用意何在,便装模作样了一下:“奴婢只恐污言秽语,脏了督主的耳朵。”
她说完后,不知是否错觉,似乎听虞雪岚笑了一笑,只是转瞬即逝,又听他道:“说。”
云蘅只好硬着头皮答:“陈公公想让奴婢给他做对食,奴婢不肯。”
“哟,色胆包天啊。”说这话的,便是方才发落了陈典的卢浩,撇了撇嘴十分不屑,“他怕是都将近五十了吧,惦记着青嫩姑娘,六十棍也不冤枉他。”
虞雪岚比了个手势,片刻便有人取了晶石捧上前来,他从中捻了一块通透圆润的递给云蘅,道:“给你,走罢。”
他向她伸出手来,微微宽大的袖口露出一截腕子,五指纤长,白皙润泽,却又不是那样苍白虚弱的样子。
而掌心之中,还躺着一颗莹润闪光的白色晶石,雕成一朵莲花模样,葳蕤可爱。
督主亲自递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