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萦反应过来,跟着跑出去,两个人将李疏扶进了屋子,外间落下了珠帘,李疏歪倒在贵妃榻上,按着头对惠姑姑缓缓道:“让她走得轻松些,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主仆情谊。”
惠姑姑明白人儿似的,应了声,就出去了。
那块缺角的青玉牌让青萦用帕子包了,递给李疏,李疏看着玉牌上盘根错节的缠缠绕绕,心中也像是几百条丝线打了结,解开哪个都不对。
如果杏杳早就跟了江嬷嬷办事,那她为什么一直不对自己下手,她常年喝药,那一碗毒水完全可以给她喝一点一点喝下去,如果想做的滴水不漏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每次在她的药中放一点点,她就能因为常年缠绵病榻最后香消玉殒,怎么她反而是连着连着两次对茂弟不利?
李疏转念一想,江嬷嬷是母亲院中的人,起码在她记忆中,从未见过江嬷嬷有一点忤逆母亲的时候,做事也很勤恳,母亲过世后,她可能是除了父亲以外,变化最大的一个人。让李疏想不通的是,江嬷嬷明明是母亲从宫里带出来的老人,跟刘家一点瓜葛都没有,怎么母亲去世了,她反而在刘家过得更好了?只听青萦描述这四年来,她陆陆续续给杏杳的东西,那即便是一个普通人家也绝不可能担负的。至于那个刘嬷嬷,大概也就是一个拿钱办事的人。
如此说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江嬷嬷背后已经站了一位在刘家举足轻重的人,是她的父亲,祖母还是大伯?他们远隔千里还要害死茂弟缘由为何?细想之下,脑海中浮现出江嬷嬷带给她的家书,上一世成弟被流放边关,那今生她先下手改变了历史轨迹,比如今晚赐死杏杳,成弟是否还在人世呢?
想来想去,李疏还是觉得必须尽快回到长安,好好处理刘家,毕竟釜底抽薪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
李疏皱着眉头,翻身起来,道:“去送送杏杳。”
青萦听闻,拿了披风,手脚麻利的在李疏颈前打了一个结,口唇微微动了动,替杏杳求情的话还是没说出口,她知道郡主是铁了心了,也不敢再惹郡主动怒。
李疏叹气,她知道杏杳不过是刘家人手上一颗棋子,即便死了也不可惜,李疏不肯放过她,说起真正缘由,却是为了心里平静,因为永远琢磨不透的是人心,本性不坏,却不得不做尽坏事的人多了去,原谅即代表纵容,当她无法控制自己行为时,她的善性被隐藏,你的纵容只能降低她对你的悔恨之意,她便觉得这么做仅仅是一种小伤害,既然不会杀死你,做了又何妨?想起以后种种,起码在这一刻李疏觉得还是死人让人放心。
二人下了楼,院中无人,只东南一角房中有微弱烛光。
李疏走进,听到惠姑姑道:“郡主大恩,留你全尸,你也不要哭闹,安静去吧。”
屋中再无声音,惠姑姑端来的是鸩酒,最多七窍流血,想必三尺白绫吊的人眼珠子都瞪出来,死相还是比较干净的。
李疏在门外几不可闻的咳了两声,屋中杏杳却扑到门边开始哭泣,李疏被吓得后退几步,屋里杏杳被惠姑姑并几个婆子按到地上,不让她再动。
“郡主!郡主,奴婢知道你在门外,您的大恩,奴婢不能叩谢了,只求郡主记得那年冬天的红豆糕是奴婢娘亲做的……呜呜……”
杏杳被人强行灌下了鸩酒,再也说不出话,李疏面上似有悲戚,片刻过后,惠姑姑开门看到李疏,身形挡住李疏的眼睛,道:“郡主,此处不干净,您回去吧。”
李疏点点头,青萦扶着她转身回去,李疏只感觉手背一热,偏头看去,青萦满眼泪水,遂叹道:“回去把杏杳的东西整理整理,你若是自己想留着,我不拦着。”
青萦感激地点点头,二人走到长廊拐角处,李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角房,再也看不到任何光亮,银白的月光撒到地上,点点残霜,杏杳的尸身想必惠姑姑也不会好好处理,不若和其他奴婢一样,卷了破席子,从后门运出去,找个地方掩埋了。
如月银钩,刚刚挑开夜幕,长夜漫漫,李疏记下了这一夜四月初六,她生辰的前一天,杏杳最好不要在念着她,干干净净的去来世,也千万不要遇上像她这般懦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