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通传的宫人禀报，太子和平王也来到勤政殿外。
皇上立刻传了二人进殿。
江佑已经换上了干净得体的衣服，身上的伤口亦被遮住，只有手腕处隐隐能看见一些。他神色清明，走进大殿的时候，目光只淡淡扫过苏卓凝，仿佛其余的人都与他无关。
行完礼，皇上紧盯着江述，声音醇厚如空中闷雷，带着一丝压迫：“平王，你可知道裴贵妃的所作所为吗？”
皇上对江述和裴贵妃一向宠爱，现在却连一句“述儿”都不愿意再唤出口了，可见此时的疑心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这个问题问得很妙。江述刚刚到场，不知道裴贵妃已经认罪。皇上猛然这么对他严厉发问，其实就是要看他的反应。毕竟是母子关系，想要撇的干净，其实很难，反而他的回答只要露怯，就会更说明这些事他也有参与或者知情。
苏卓凝十分好奇，江述要怎么化解这个问题。
却没料到，一旁的裴贵妃见状，抢先答道：“陛下，一切都是臣妾一人所为，真的与述儿无关！臣妾因为忌恨皇后、忌恨太子，才会犯下滔天大罪。”
这一番话正好解了江述的围。裴贵妃看似是陈情认罪，其实也是通过自己的话，让江述能够看懂现在她想要揽下一切的决心。
江述立即明白过来，面容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演技和他母亲有的一拼：“父皇，儿臣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既不能帮裴贵妃说话，也不能表现出知道裴贵妃的谋划，此刻也只能用装傻充愣来蒙混过关了。
而江佑面容冷漠地旁观着这一切，忽然开口道：“贵妃娘娘，即便你要用龙涎香毒害我和母后，也不该在猎场布置这些狼群，置父皇的安危于不顾！”
苏卓凝也适时帮腔：“皇上明鉴，裴贵妃既然已经招认，还请皇上公正裁决。”
皇上的目光，一个一个扫过勤政殿里跪着的人群，缓慢而沉痛。那勤政殿上至高无上的宝座，此刻却隔开了他最珍贵的亲情。
证据确凿，供认不讳。
他看着昔日最为宠幸的贵妃，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贵妃，朕一直觉得你聪慧懂事，可你怎么如此看不开呢？朕的皇后，母仪天下，从无半分过错，是不能废弃的。这些事，朕以为你都明白。”
“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裴贵妃闻言，更是泣不成声。
皇上闭上眼，不忍再看，只是低声而清晰地发落：“即日起，褫夺裴贵妃封号，打入冷宫。太子既已查明清白，可自行回府。”
听到皇上的发落，江述面色一沉，抿着唇似极力忍着些什么。而裴贵妃，却是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和江佑一起，俯首谢恩。
冷宫……苏卓凝听见这个熟悉的词，心里升腾起一种难言的感觉。她只能亲眼看着宫人，将裴贵妃押走，心知这一局棋已经尘埃落定，自己和太子终是险胜，此后与这个裴贵妃，再难相见。
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
苏卓凝向皇上磕了个头，将尚方宝剑留在地上，功成身退。
……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苏卓凝按照约定，备好了美酒，独自在太子府的别院等待江佑。
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太子府了，以至于凌霄花已经谢光了，她还不知道。不过也是，尽管凌霄花比一般的花要耐寒耐阴，毕竟也是有花期的。
就这么静候许久，苏卓凝望着枯萎的藤蔓正觉得无聊，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苏卓凝偏头去看，果然是江佑。
他换回了平时穿的衣服，束好了像平时一样整齐的发髻。
只是苏卓凝乍一看见他略比平时消瘦的模样，鼻子还是有些酸。
苏卓凝站起身，对他绽出笑容：“你来了。”
江佑见状，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苏卓凝的身边。
四目交汇不过一瞬，下一瞬，江佑已经将苏卓凝紧紧拥入怀中：“为什么流泪？”
苏卓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这样劫后余生的时刻，她明明想要开心地对江佑笑一笑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仍是忍不住哭了。
“我只是开心。”苏卓凝答道，轻轻抚了抚江佑的背。
“那你又为什么开心？”江佑感觉到怀里的苏卓凝僵了僵，继续问道：“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卷进这些事情里？为什么一次又一次，都对我这么好？”
几个连续的为什么，将苏卓凝砸得有些晕。
她尽可能自然地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指着自己带来的两坛酒，道：“你看，我带来了上好的桂花陈酿……”
“不要岔开话题。”江述打断她的话，“回答我。”
是啊，一开始，苏卓凝接近江佑，只是想要借机报复平王。所以这一次的事情发生后，她也曾想过，置身事外，不去理会江佑的死活，日后也一定会有别的机会能报复平王。
只是她做不到。
“殿下，很多事情，在旁观者眼里可以趋利避害，可是对于当局者，却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心去走。”苏卓凝见避无可避，终是坦白回答，“你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只是顺从自己的内心罢了。”
听到苏卓凝的回答，江佑眼里有愉快的神采一晃而逝：“顺从内心？”苏卓凝闻言点了点头，而江佑则是看着她，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幸好。”
苏卓凝虽然不解其意，却能感觉到一丝不同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