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雷霆滚滚,瓢泼大雨狂泻。十几日来战鼓隆隆的麓阳马场,在这场大雨中提前恢复了宁静。
如果说,在那场刺杀之前,沐岑菀还对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幸运感到欣慰,那么从那天开始,她便知道,自己这所有的幸运,都不过是一场阴谋罢了。
鄢黎安排她夜宴献艺,是为了让太子和智晟记住她,让她与王子浩偶遇,不过是想让王子浩将她带去王营,刺杀国君时她之所以会在场,是因为她是楚国公主,是极有可能谋害晋国国君的敌国奸细。
所有的这一切,如果都一口咬定是她沐岑菀步步为营、精心谋划的,确然是一丝破绽也找不出来。
那些黑衣人自始至终没有对她下手,她一开始还真有点怀疑他们是鄢黎的人,可是当那队青衫军出现时,她就知道,黑衣人不是鄢黎派来的。
但是,黑衣人的谋杀行动鄢黎肯定是知道的,只是他没算计到这支青衫军半路会遭遇中行策的橙军,被绊住而差点误了事。
如果黑衣人不是鄢黎的,那就只可能是智晟的。他选择在麓阳马场这个地方下手,不仅是想弑君,定然也是想嫁祸给麓阳马场的主人鄢黎。
事情如果真如她猜测的那样,这其中有两点,却是沐岑菀一时想不通的。
一是,鄢黎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卷入其中,就为了找个替罪羊吗,就算有她这个替罪羊,如果智晟一定要诬陷于他,岂是她一只小小替罪羊就能糊弄过去的。而且,以她敌国公主的身份,又有细作挑乱之嫌,公然将她视为座上宾,极有可能被诬蔑一个通敌叛国之罪,鄢黎这样做,不怕引火烧身?
二是,如果智晟先前放任她呆在王子浩身边,确实是为了要陷害鄢黎通敌,那么刺杀国君失手,平白送了青衫军一个救驾的功劳后,为何不立刻将自己杀了来个死无对证,却要将自己关押起来,难道还想来个刑讯逼供、屈打成招吗?
木门“哐啷”一声,被重重推开,强烈的光线骤然铺泻进来,让这间原本漆黑狭小的柴房陡然间亮了起来。
沐岑菀抱膝坐在一堆杂草中,被这突入其来的光线刺得眯起了眼睛。透过指缝看到一个全副铠甲的将军按着剑走了进来,身上精铁制作的甲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能穿上这身铠甲的,定然不是普通人。沐岑菀忽然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现在这幅形容还能得一位将军来提审,也算很有面子了吧。
“菀公主,请吧。”
来人直呼自己菀公主,看来她被关着的这两日,已经发生了很多事,这些人,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置自己。
冷笑了两声,沐岑菀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她倒要看看,这些人究竟想把多大的锅,给她这个十岁的小女孩背。
桃花落尽的听牧园,葱绿之中却透出隐隐的萧索之感。那日夜宴欢饮却被她一曲《葬花吟》打乱的场景,不由在脑海中浮现,可笑她当时以为,鄢黎是想将她卖了,确实是要将她卖了,但要卖的,是她的命。
随着铁甲将军进了大厅,心底又是一声自嘲的冷笑,那日她来献艺,走的是偏门,今日作为阶下囚,却可以走上一回正门。
大厅的主座上,坐的是国君伊卫,只是此时的国君,已非国君,而仅仅只是一个老人,一个痛失爱子的老人。
曾经就算他如何身不由己,但始终保持着他高贵不可侵犯的国君威严,无论他受到怎样的限制,在一些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上,他始终无畏的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保持着他作为一国之君最后的尊严。
可是,浩儿死了,他一直给予厚望的浩儿死了,他知道自己虽有雄心,却无雄才,他无法成为一个真正能中兴晋国王室的霸主。但他知道他的浩儿能,只要假以时日,为他争取时间,积累经验,他就一定能成为称霸一方的中兴之主。
可是,一切都完了。完了,他的四个儿子,只剩下了最无能的伊宁,晋国王室危矣,不可长久矣。
因为沐岑菀的到来,大厅里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鄢黎微微垂目,淡淡的看着她。
直到这一刻,沐岑菀才终于承认,之前的自己是有多傻,以为只要顺从和讨好,她便能在这个异世争得一席生存之地。可是,该由谁来给她这个生存之地。坐在那高高的席座之上的众人,包括国君在内,谁又能乞求谁给一席生存之地。
如果今日不死,她必不会再对任何人抱有幻想。
“呵呵,看看,我们的小公主来了。”智晟阴恻恻的笑了两声,阴阳怪气的说道。
范旭在一旁,冷笑着站了起来,边朝沐岑菀走来,边冷冷道:“既然来了,那就好好交代吧,说,你为何要接近王子浩。”
沐岑菀冷笑一声道:“哼,笑话,谁要接近他,是他自己非要接近我。”说完这话,沐岑菀的心中却是一痛,那个男孩爽朗的笑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范旭看她那态度,竟然是对自己的喝问一副十分不宵的态度,不怒反笑道:“还挺有几分公主的架子。听说你那个姐姐到了齐国后相当的了得,不过两月有余,就帮助摇摇欲坠的江辰太子打了几个漂亮的翻身仗,看来,你小小年纪也十分的不简单啊。”
沐岑菀抬头看他,皱眉怒视,心中却不太确定他提自己的姐姐做什么?
范旭猖狂一笑,对着奚华不怀好意的道:“公子华,听说楚国昕公主还在闺中之时,你已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