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鸣蜩,祁国王都内熙熙攘攘的涯巷里,一位异色瞳的男子穿梭在人群中,他背着一个画箱,脸上因这一个月来的赶路略显疲惫,他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那家店,终于,神色一亮,他从人群中挤进了他要找的那家茶楼。
他给小二看了下玉佩,有些生涩地用当地话说:“天字一号。”
小二并没有因为他的异族样貌而惊讶,麻利的把他带上楼。小二引他到门口,点头示意他进去后,转身离去。
男子推门进去,绕过屏风,看到了等候多时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见他来了,起身相迎,异族男子下跪下行礼。
白衣男子道:“不必拘礼,路途遥远,你辛苦了。”
“大人,王都人很多,而且很多异族人。”
“是,王都内因今年新施行的各国互市贸易,所以异邦人很多,怎么?怕自己在这被排斥?”
男子摇摇头,有点沮丧地说:“大人,客栈满了,订不到房。”他第一次来王都,人生地不熟,好歹昨夜赶着城门关闭的时候进了城,却找不到一间空房,最后还是在一家客栈里伙计那处将就了一夜。
白衣男子示意他坐下,他不紧不慢地给二人满上茶,道:“七月初,五年一次的书画院画师甄选大典马上开始,九州各地画师蜂拥而至。今年九堂主事的名额放出来了,来参加的人也尤为多。你这么晚来,能订到就奇了,不碍事,我已为你安排妥当。”
当朝帝王——祁皇醉心于书画古玩,痴迷到在一相三公六院外,强加了一个书画院与其他六院并存。往年的大典从未公开甄选过堂主事,恰巧去年凛冬之时,前北凰堂的主事因染风寒,病死了。祁皇为了吸引更有成就的画师来参加甄选,把名额放出来。正因如此,九州但凡有丹青之技的人都涌到燕阳。普通的画师想通过海选平步青云,而有名气的大画师则通过王公贵族的邀请,被举荐上来。
祁国的画师甄选大典是件大事,至少是当成大事来办的。无举荐人的画师可以通过六月十五的海选来参加,只需要提供三幅书画作品即可,而有王公贵族举荐的画师可直接跳过海选,参加初试。
异族男子见白衣男子让他落座,他放下画箱,拘谨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喝点茶,这天热,没有?州玉岭那处凉爽,下午带你去文林街转转……”
祁国内的书画文化盛行,而这书画的最具盛名的交易地,就是王都内的东边坊市里的文林街,这一整条街都是字画古玩店,各家店铺都是装修考究,热闹非凡。
这林林总总数十家店里,就要数聚宝阁总店最为有名,聚宝阁是祁国一等一的字画连锁店铺,九州之内皆有分店。
总店从外面来看,店铺就要比其他书画店大上三分,装潢极为精致、讲究的,偌大的正门之上挂着一幅烫金牌匾,“聚宝阁”三字赫然在上,阔气十足。从跑堂的伙计到掌柜无一不是书画界的行家。
此时偏厅里一位小公子身着素色长袍,与周围其他人相比,虽略矮了些,身子也单薄了些,但气质却非同一般,眼眸中透露着犀利与聪慧。他素手一抽,从木画筒中取出一副画卷,轻轻置于案台之上。
旁边瞧着的几位,双眼发亮,直勾勾的盯着那缓缓摊开的画卷,一幅绘有形态各异的百鹤图步入眼帘。
几人暗自妙叹,探着头仔细观察。可画卷被打开到一半时,那书生却停了下来,展开随身带着的一副山水面的画扇,扇了两下,然后冲着周围几个身着华贵服饰却又大肚便便的中年男子淡淡地笑着道:“此乃前朝宫廷御用画师鲁秦的绝世佳作,白、鹤、图是也。”
小公子着重的点到最后这几个字,瞥了眼周围这帮眼睛发亮的富商,继续道:“此乃罗家祖传珍宝,今日拿来给大家鉴赏一二。”
自今年祁皇颁布大开市坊,互通有无后,周围各个附属国甚至邻国的商人便在这王都内多了起来。紫檀木桌边的这几位,身着的服饰与这九州人不同,连眼睛和头发的颜色甚为怪异。虽说样貌各不相同,但这几位的肚子,倒都是与九州内的富商一个模样。
一位蒙着头巾,身着褐色长袍的南疆富商忍不住先开了口,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燕阳话问道:“真位公纸,吃画课有意出手?”周围几个人一听到他口音,便忍不住低声地乐了起来。
旁边一个身着金丝线华服的胖老头有些着急地翻译道:“顾老爷说的是‘这位公子,此画可有意出售?’罗公子,您前日跟我说让这几位鉴赏大家品鉴一下百鹤图,可您这只拿出来给大家鉴赏一半是何用意?”胖老头飞快地向小公子眨了下左眼,周围的那群人都只顾着看桌子上的画卷,倒也没人注意。
罗公子也眨眨眼示意,缓缓说道:“李老头说的是,今日请几位远道而来的来鉴赏的正是罗某的传家之宝,此物虽是罗某心爱之物,但如今家道中落,不得不割爱求活,今日就请王掌柜做中,在这里竞价,价高者得。”
罗公子鞠了一躬,退到了王掌柜后面。
王掌柜一听他开了口,熟络地挥了挥手招呼着随从把罗公子领到后堂,自己则领着几位富商走到正厅进行拍卖。
罗公子轻车熟路地随着小厮走到后堂的书房,他随意的取了一本书,刚落座打算翻看之时,听到外面一阵骚乱。
一个口音有些怪异的男子大喊道:“给我砸思密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