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杨嬷嬷还是不放心,天不亮便一直守在这,直到辰时末终于把她等回来了。
马车停在胡同口,外面人瞧不见里面的情况,直到容嫣下车入了自家后门,它才悄然离开。
杨嬷嬷见了容嫣,有怨不敢言,眉心拧出个大疙瘩。容嫣明白她是在为自己担忧,于是含笑拍了拍她的手宽慰她,独自去了东稍间沐浴。
走得匆忙,盥洗都没来得及。
可来不及盥洗,偏就来得及荒唐。
坐浴桶里,容嫣腿还有些发软,看着身上被他留下的痕迹,脸不自觉又红了。这一夜根本没睡多久,她都怀疑他合眼了没?哪来的那么多精力,即便许久不见,也不至于……
容嫣突然觉得,他名声在外,又为花魁大打出手,可身边除了自己好似并没有其它女人,不止别院,连他身上都找不出其它女人的气息和痕迹。
这有点“名不符实”啊……
还有她听到九羽道“二少爷”,哪个“二少爷”?整个宛平,能让九羽如此称呼的,除了徐井桐没有他人了。可徐井桐在京进学,难不成是那个严家二少爷……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说过各取所需,互不干涉,本就没有关系的两个人了解那么多做什么。赶紧整理好了,怕是郑庄头就要到了。
果不其然,郑德裕担心误了时辰,天不亮便出门,巳初就到了容宅。不过他没叫门,而是在对面的小吃摊候着,直到巳正才登门。
郑德裕心里有数,他明白此行的意义,容家小姐一定是把汪家田庄买下了。不过他仍心存忐忑,也不知道这一见对自己是续还是辞。
容嫣见他很高兴,客气招待,言道此行一来是认认门,二来是商议田庄管理,郑德裕一颗心才算落地。
不仅落下了,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容家竟连同隔壁田庄的三百七十亩也归给了他。
“两个田庄相邻,故而改为一处,总归方便管理。不过这一改便是六百七十亩,大了些,佃户更是多,想来要辛苦您了,也不知您愿不愿接受。”容嫣含笑,恳切道。
郑德裕怔住了,久久没反应过来。
“郑庄头?”
听到容嫣唤他,郑德裕猛然缓过神来,耐不住喜悦地直点头。
愿意,当然愿意了!佣金按亩数算,哪个庄头会嫌田庄大,打理三百亩已是知足,如今竟是六百七十亩。他可真的是遇到贵人了!
“小姐放心,我必将竭尽全力帮您打理好!不会让您失望的!”
容嫣笑着点了点头。她也希望自己没看错人。
和郑庄头签了聘用文书,又商议了来年开春的租赁计划,一切妥当后,容嫣心踏实了不少。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盘算。单靠租赁收益不大,这个时代农作物产量本身就低,还要看丰灾年。作为一个穿来且接受了这么多年社会主义价值观教育的人,即便受当下法律保护,可她还是狠不下心来灾年讨租,以致绝人生路。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保证自己和佃户的双赢,她觉得应该下点功夫。虽说没接触过农事,农播她也不大懂,但她明白因地制宜,懂得要运用市场规律来做选择。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一直在研究这些。除了去见虞墨戈——
是日,容嫣在翻过往的账簿,分析每年的农作产量。她从虞墨戈那借了些农书,不过十分之七八是农具介绍,技术性太强,读得有点吃力,唯是手边的这本《农政》还实用些。
杨嬷嬷端着绣篮进来。快到年底了,她赶着最近清闲,想给小姐做件新斗篷。
小姐喜素,选了蜜合色花草纹路的锦缎。可桃李花羡的年纪,未免太净了些,便想着在领口对襟上给她绣些什么,让她选样子,是攒心梅花,折枝梅花,还是绿萼绣梅……
容嫣笑了。“怎都是梅花?”
杨嬷嬷茫然道:“小姐不是最喜欢梅?”
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岁寒自赏,傲雪脱俗,她可没那气节。人生够孤单了,偏还选这么个意象来衬托,真想要注孤生?
“海棠吧。”容嫣笑道。
海棠耐寒耐旱,生命力强;温和而不张扬,又有离愁思念之意。她也希望自己如此,能在这个陌生的环境扎根,平安顺遂。
杨嬷嬷若有所思地应下了。海棠绣得不多,还真得寻几个好看的样子来。听街坊道临街有个绣坊,不若去瞧瞧。正寻思着,忽而又想到什么,皱眉道:
“听护院道,最近有几个陌生人鬼鬼祟祟,总朝咱宅子望,都好几日了。”
容嫣手里的笔顿住。
杨嬷嬷看了眼她手边的《农政》,压低了声音试探道:“不会是……虞少爷的人吧。”
容嫣摇了摇头,继续翻着账簿。
“让护院留心点,把门都锁好,别管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