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水晨曦坐在旁边，洛神对闻沉疴的问话也是十分不配合。
但是闻沉疴是个男人，洛神也不能拿化妆品和女时装来引开话题，憋着气坐在那儿听闻沉疴一点点的引到正题上来。
“我并不想来看医生的，要不是我妈妈非要这么做。”洛神说话时狭长的眉眼其实很有美感，水晨曦一直觉得他的长相是属于美人型，能同时适合男装女装，毫不违和也算是一种本事。
看出洛神隐隐对水晨曦有敌意，闻沉疴没说什么，倒是继续用别的话引导洛神。
“你看起来很快乐，穿女装的时候。”
“你的头上有伤，你妈妈用暴力逼迫你看医生的吗？”
“你喜欢交年纪大的朋友吗，你觉得我和水医生合适吗？”
坐立不安的水晨曦却能听出闻沉疴的几分意思来，她心里微微惊讶，闻沉疴的话听起来没什么，但是细究的话居然是催眠。
心理治疗里催眠术确实是一种好办法，它能让患者放下戒心，并且顺着暗示打开内心。只不过像闻沉疴这样只用言语的少，一般是借助小小的发亮的饰物或者是药物。
而闻沉疴用的就是催眠术最基本的，言语催眠。这种催眠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样复杂，其实，谁都能做到。就像有些问案子的时候，律师一直让你不要听公诉人的话，免得入套。
比如今早你吃了面包，但是你不记得了。这时，跟你住在一起的人一口咬定你吃了馒头，你必然心里会认为自己吃了馒头。这就是心理暗示，也是催眠。
“如果你不听你妈妈的话，不来看心理医生你会做什么呢？”闻沉疴站起身走近洛神，言语平静。
水晨曦发现洛神一直僵硬的脸慢慢柔和，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好的事情，他甚至笑出了声：“我会毕业之后去酒吧里工作，那些人根本不在意我是男是女，而我也觉得我喜欢女装，让人欣赏令我感到快乐。”
“这是你喜欢做的事，所以你认为自己是在遵从自己的想法？”闻沉疴站在他身前，不慌不忙。
“我没有犯法也没有犯罪，我想这么做而已。”洛神说着，好像清醒了一点，看来他也很敏感，不希望别人否定自己的癖好。
闻沉疴点头坐下，拿起本子记好刚刚他们的谈话，并说：“洛神，你可以不用来治疗了。”
“什么？！”洛神目瞪口呆。
“你没有治疗的必要。”闻沉疴目光淡然，看着洛神的时候让他觉得，闻沉疴是个与那些医生和大人不同的。
“中文里，性别这个词的含义本来就是模棱两可的，它可以代指你在社会上扮演的角色，也可以代指你内心期望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而在我们的谈话中，我发现你从头到尾都说自己是喜欢女装，十分肯定自己的癖好。”
“是。”洛神看他话很中肯，所以不自觉的配合他。
“也就是说，你对自己是男性并不怀疑。”闻沉疴感到有什么小虫子飞过自己的耳边，不甚在意的扇了一下，继续道：“你看待自己癖好的心态也很正确，你不感到焦虑，甚至不感到恐惧，心里热爱以它为趣。”
听到这里水晨曦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看着坐在桌子后清清淡淡说着这些的闻沉疴。他的白大褂一尘不染，在阳光下格外明亮。他的眼黑如墨，沉沉晕染，却不显深沉。
闻沉疴还是闻沉疴，干净、透彻、直白、认真。
这个时候，心里那种深深的自卑感到了顶端。她误解他对洛神不在意，却不知道闻沉疴其实才是了解最透彻的。他不用有色眼镜看任何病人，就像听一些人谈论自容了这些特殊的人。
而诡异的是，心跳也达到了顶端。
也许自己不是喜欢闻沉疴，而是爱。隐藏很深的，爱着他。
因为他是闻沉疴，所以她爱他。
爱得卑微，爱得深沉，又爱得简单。
闻沉疴说完，看了下手表，对水晨曦道：“时间到了吗？”
水晨曦猛地与他对视，像要掩饰自己的爱意垂下眼帘看了看腕表，“治疗时间已经过了几分钟了。”
看他们好像准备停止治疗，洛神才背对他们喃喃：“就这样？不用吃药，也不用指责我？我可是一穿上女装就开心得像变态，与女生一起讨论化妆，穿裙子也不觉得怪异！”
他话里有压抑不住的郁气，水晨曦还听到了一丝哭腔，只是背对着他，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背又挺直了。
“穿女装的男孩未必是‘性别错位’，哪怕真的‘错位’了，这件事本身也不是心理疾病。保持乐观，喜欢自己。”
闻沉疴说完示意水晨曦和自己先出去，把门带上了。
隔着门板，洛神总算哭出了声。
极其痛快的又不含愤怒的。
“保持乐观，喜欢自己。”水晨曦重复着这句话，低头看着自己站的那块瓷砖。
闻沉疴低头看了她一眼，只能看到她的头发旋，她身上传来的柠檬香让他有点怔忪。
他像是想起了昨晚眼前这个小姑娘大胆的亲了自己的唇，此刻看到她失落的样子，突然有点好奇，昨晚她亲自己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他的母亲那边需要我们联系。”闻沉疴把眼移开，嗓音有点沙哑。
“闻医生，这件事交给我好吗！”水晨曦抬起头，眼睛发亮。她做不到像闻沉疴那样专业，但是她可以学。她要追上闻沉疴，而不是看闻沉疴跟自己越落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