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旧飘个不停,似乎不将他掩埋不会罢休般毫无减弱之意,反倒是将大地越盖越厚。
四周的凄厉呼啸,更像是漫天的大雪在借着狂风之口,向他发出嘲笑。
年幼的小九清晰的记得,不久前,父亲就是这样被雪盖住的。而母亲,也在第二日,留给他一个馒头后,不知去向。
“娘亲,是您吗?小九不饿,小九不要馒头了,求您不要丢下小九。”
恍惚间,远处有个人影闪过,让他瘦小的双脚猛蹬了一下,想要站起,无奈只在地上留下浅浅的一道雪痕。
“不是娘亲吗?”
小九看清来人,是张从未见过的威严脸庞。见这人衣着单薄,却丝毫没有寒意,所过之处,大雪自动散开,为其让路,小九吃力的问道:“您是勾魂使者吗?娘亲说,爹爹是被您带走的,您能把我也带走吗?我好想我的父亲。”
来人不答,只是轻轻将他抱起。
昏暗,无边的昏暗,渐渐遮蔽了小九的视线,仿佛一切都停止了,一切,都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九缓缓睁开双眼,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暖和,从未有过的暖和。
“你好些了吗?”
这声音不大,夹杂着阵阵的咳嗽,但言语之中对他充满了关切。
“我在哪?你是谁?”
“这是武神殿,我叫姜无恏。”
一张和自己一样瘦小的脸映入小九眼中,和以往见到的都不同,这是一张笑脸,不是嘲笑的笑脸,没有让小九感到任何陌生。小九心想:为何眼前这个少年会给自己如此之深的熟悉感?
他不懂,也不敢说出来,只是小声问:“我,我为何会在这里?”
姜无恏答:“我师父外出归来时把你救回来的。”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你会独自一人躺在雪地上?你爹娘呢?”
小九听到“爹娘”二字,脑中嗡嗡作响,答得更小声:“娘亲说,爹爹被勾魂使者带走了。”
“那你娘呢?”
小九顿时泪如雨下,声音几度哽咽,勉强才答了出来:“娘亲说,说我是捡来的一条喂不饱的狗,叫我不要再跟着她了......”
“哦......”姜无恏半响不语,眼中似有晶莹。小九见后心中莫名的触动,年少的他当然不知这是何故,只觉这人很是亲切,不禁喊了一声“大哥”。
“呵呵。”姜无恏没有应答,只是笑了笑,反倒吓得小九慌忙道歉。
姜无恏道:“没事,既然你都叫了我大哥,那以后,我就是你大哥,反正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可怜人。”
“不是的。”小九赶紧解释:“娘亲不要我了,可我还有爹爹的,娘亲说,爹爹只是被勾魂使者带走了,大哥,你知道勾魂使者在哪吗?我好想我爹爹。”
姜无恏身子不由得颤抖,咳得更甚,望着小九期待的目光,不忍点破,只轻轻道:“勾魂使者住在很远的地方,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后,就懂了。”
小九不明白,为何要等到长大才懂?而眼前这少年,看上去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说话的口气又为何像个大人?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小九对他的信任,仿佛眼前这位少年,就是他的亲大哥。
“咳咳咳......”
又是几声猛烈的咳嗽自姜无恏口中发出,小九看着都难受,问:“大哥病了吗?爹爹走的时候,也是这般,勾魂使者是不是也会来带走大哥?那我就能问问他把爹爹带哪儿去了。”
“呵呵......”姜无恏稚嫩的脸上露出几丝无奈的苦笑,道:“也许吧,勾魂使者可能随时会来,就看我的运气了,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何妨?”
小九问:“大哥的运气不好吗?”
姜无恏道:“也好,也不好。”
小九不解,道:“大哥的话好奇怪,小九听不懂。”
姜无恏笑道:“这样也好,听懂了才叫苦呢。好啦,先不说这个,既然你现在无家可归,我们又同病相怜,不如我去求求师父,看能不能把你留在这里,也好有个安身之处。”
自此,小九便留在了武神殿,这一过就是十年。
这次初遇,虽已过十年之久,但小九每次回想起来,任是历历在目。望着姜无恏十年都没变过的笑容,小九不禁感慨道:“所以,我很感激大哥,在这个世上,现在我只有大哥这么一个亲人。”
姜无恏轻叹,自己虽身负诅咒,好歹有位恩师呵护,好歹有武神侯和那么多位长辈的关怀,比起小九,已是天大的幸事。
但面对眼前这个叫自己大哥的兄弟,他始终有一个遗憾,思绪不知不觉的也回到了十年前二人相遇的那个雪夜:
姜无恏见小九无碍后,想着能否帮他在武神殿找个落脚处,可武神殿戒备森严,规矩繁多,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只得依靠师父。
“你且先好好歇息,我这就去见师父。”
说罢,姜无恏靠着那细小的双脚吃力的撑起瘦弱的身躯走出房门,来到了铁应山房中。
不多时,房内传出一个严厉的声音:“留他在这倒是可以,但,为师绝不会传授他任何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