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偏殿后,没了上头管教的大人们,几个年纪相近的孩子很快便玩在了一起。后来干脆便叫人拿了双陆棋盘和棋子来,几个人凑在一起玩双陆。
双陆棋盘不大不小,乃是长方形的,正好可以摆在案上。棋盘两边则是各自十五个马子,一边是用白玉做的,一边使用墨玉做的,黑白分明,触之升温,很是精致。对局的两人只要轮流掷出骰子,按照骰子上面的点数决定马子走几步,先把己方所有的马子走到刻度线内的便是赢家。
为这个,二皇子还特意叫人从攒花漆盒里拿了几碟点心出来,小心的放到边上。他手里抓了一把骰子,爽朗一笑,口上道:“一局双陆只有两人能玩,未免无趣了些。这样吧,再加个规矩——要是谁能掷出‘堂印’,便请咱们大家一起吃一块糕;要是掷出‘碧油’便得一块糕。”
双陆所用的骰子一共三颗,每一颗骰子正好是六面的,每一面分作一点、二点、三点、四点、五点、六点,一点和四点为红色,六点和三点为碧色,其余则为黑色。倘三颗骰子都是四点朝上,那便皆是红色的,犹如堂官落印一般鲜明端正,便是二皇子所说的“堂印”;倘若三颗骰子都是六点朝上,那便都是碧色的,恰似御史乘坐的“碧油幢”,也就是二皇子所说的“碧油”。
二皇子生得颇似王昭仪,五官秀致,尤其是那一双长眉,两边微尖,好似柳叶一般弯弯,更衬得他一双黑眸圆而亮,倘他是个女子那便会是一个十分可爱娇俏的女子,偏偏他是个男子,皇帝便时常嫌弃他这长相没有男儿家的“英气”。只是,二皇子的脾气却不像他的长相,反倒是颇为冲动,语声又急又快,不时大笑大怒,显然是个急性子。他方才说完规矩便拉了萧明钰坐在他跟前,开口道:“四弟,咱们先玩一局吧?”
萧明钰简直被针对的莫名其妙,想了想方才委婉拒绝:“我双陆玩得不好,还是让三哥陪你玩吧?”
二皇子手里抓着一颗白玉马子,轻轻抛起又摊开手掌接住,微红的唇跟着一扬,露出笑容来:“怕什么?叫太子给你搭个手便是了,我记得他玩这个玩得最好了........”说着,便抬目去看边上站着的太子萧明宸,意有所指。
皇帝本人颇为克己,当初也是等到许皇后生了嫡长子,这才叫王昭仪这个表妹生下二皇子萧明骁。而且,皇帝登基之后便早早立了嫡长子为储,所以萧明宸这个太子不仅是几个皇子里头身份最尊的一个、也是年纪最长的一个。他如今已满十四岁,早几年便跟着皇帝上朝听政,自然是与底下几个弟弟玩不到一块。
太子一贯的好脾气,倒也不计较二皇子的失礼,反倒是温和扬唇一笑。若是往时,他自是不会扫几个弟弟的雅兴,偏今日却轻轻摇了摇头:“叫三弟陪你们玩吧,我还有事......”说着他弯下腰与刚刚爬上软塌准备旁观棋局的郑娥招了招手,“阿娥,你过来一下,我带你去外头走一走。”
郑娥抬头对上太子的视线,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的去看边上的萧明钰。
萧明钰察觉到她目中单纯的信赖,胸膛里又干又冷的心跟着一暖,不知怎的生出几分莫名的感动来。他知太子一贯是个脾气温和周道的,想来也不会是坏事,思忖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郑娥便也跟着点了点头,一双明眸看住了太子那张温和的笑颜,稚声稚气的应道:“好的啊......”
太子闻言眉梢微抬,显是有些高兴。他想了想,先是侧头与仙居宫里的一个内侍交代了几句让他代为转告太后,然后便才手把郑娥从榻上抱起来。
二公主反应过来,忙去拉太子的袖子,抬头问他道:“大哥哥,你要带阿娥去哪儿啊?”
“等会儿再和你说。”太子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顺道与弟弟妹妹交代一句,“我和阿娥去去就回,你们先玩吧。”说着,他便领着几个内侍和宫人直接往外走去。
二皇子抬头看了太子的背影一眼,轻轻的哼了一声——他这是觉得失了面子,不大高兴,偏太子既是长兄又是储君,便是二皇子这般的性子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把气憋在心里罢了。
一直站在边上不出声的三皇子此时却笑了一声,低了头安慰二公主道:“二娘不必担心,太子既是特意带了郑姑娘,自然是去找父皇。”他这话明面上是安慰二公主却说得十分意味深长,至少已接触了些政事的二皇子已听了进去,露出若有所得的神态。
坐在一边的萧明钰都蹙了蹙眉,捏着黑玉马子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微微有些泛白。
只有张长卿似二公主一般的懵懵懂懂,不明所以的追问了一句:“找舅舅为什么要带上阿娥啊?”
“好了,不管他们,咱们先玩吧。”三皇子却没再多说什么,反倒捏起骰子递给萧明钰,顺口与二皇子笑着道,“二哥你做哥哥的,先让四郎这个弟弟一回,让他先掷?”
二公主与张长卿到底年纪尚小,被三皇子这般一引,注意力也跟着转回了棋局上。
萧明钰很快便敛了神色,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跟着把目光投向棋局。
其实,萧明钰虽不似二皇子、三皇子那般知晓政事,但他也大约猜到了太子为什么特意带上郑娥去找皇帝——因为这几日皇帝与太子因着朝中的一事互不相让,皇帝烦不胜烦,不想再与儿子争吵,干脆赌气不见儿子了。也不知是谁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