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的第一场雪下在那个大雪的节气里,这才过了没多久,南境的靖南关前便下了一场雪,南境入冬之后的天气阴寒,让人想躲在被窝里不想出门,但冷归冷,但真没人看见过在冬至前下雪的。
南境的雪自然没陵安那场雪那般大,雪花只是微微沾湿了站岗的士卒铠甲,几乎还没落到地面,雪花便已经化成了水滴,只留下一滩水迹。
驻扎在靖南关前的十万南唐大军,仔细算来在此处已经逗留了一两月,从未对靖南关发起进攻,期间只是派出了无数拨斥候和大楚那边的斥候在两军当中的山林里搏杀,两方都清楚,要想要靠这些斥候刺探军情并不容易,因此派出的斥候的目的大多只是为了试探试探对方的战力。
这一两月下来,南唐这方脸色很不好看,主将刘去疾手握南唐皇帝陛下亲手交给他的兵符,再加上一封密旨。本应该对这个局面很是担忧,死伤的斥候越来越多,战事却始终打不起来,士卒们都有些军心涣散,可就在半旬光景前,另一封来自江宁城的密旨交到了他手里,这让刘去疾一下卸去所有担忧,除去每日清晨在中军帐里召开的会议,刘去疾会皱皱眉头以外,其余一整天,任谁都会觉得这个主将心情很好,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目前的局面。
刘去疾今日清晨散会之后破天荒的去翻看了阵亡的斥候名单,脸色凝重,两军这些时日互派斥候交战,几乎己方阵亡的人数是对方的一倍之多,而若是两方斥候人数相当的时候遇到,南唐这方更是无一次赢过,几乎都是全军覆没。
放下册子,刘去疾喃喃道:“靖南边军二三十年没有过大的战事,为何战力依旧如此凶悍,实在令人费解。”
副将张恭拿出袍子给刘去疾披上,轻声说道:“将军,下雪了。”
刘去疾微微失神之后,点点头,看向张恭,轻声问道:“大楚这边真的是怪的很,怎么才是这个时节便下雪了,要搁在江宁,不到最冷的时候哪里有下雪这一说?”
张恭微笑着提醒道:“将军,这还是咱们境内,大楚在那靖南关内。”
刘去疾一拍脑门,哈哈笑道:“倒是本将军忘了这档子事,整天想着要和那支靖南边军干一架,人都弄糊涂了。”
张恭搓了搓手,犹豫开口问道:“这仗真的打得起来?”
刘去疾缓慢走出大帐,看着满天的细微雪花。
“我在等一个人。”
张恭跟着出来,对此也是点点头,感慨道:“咱们再等北匈那边出兵和镇北边军打,那边何尝不是再等咱们和靖南边军打,如此僵持,只怕是这仗明年开春都打不起来。”
刘去疾摇摇头,出了大帐,领着张恭在营地绕了一圈之后,只觉得骨子里头都有丝丝凉意,再度回到大帐之中,张恭马上生火,刘去疾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火炉前,双手伸出,去了去寒意之后,感受着大帐里的温暖,这才开口笑道:“大将军武越曾经写过一篇行军十诫,里面对行军中上到主将如何调兵遣将,下到伙夫何时何地生火做饭都有涉及,当年还在南唐军伍里广为流传,几乎军中各个将领都读过,可那篇只是上册,下册因为大多是武越将军自己的行军之法,因此并没有流传出来,但你知道那下册开篇第一句是什么么?”
张恭拨弄了炉中火炭,没有开口。
刘去疾轻声说道:“行军之道,首重己军而轻他军。”
“武越将军说的好啊,要是打仗全靠别人,这仗打不打实在都没有什么区别。”
张恭微微思索,轻声回道:“那将军的意思是,此战我们不能靠北匈?”
刘去疾摇摇头,看了看炉中火苗,轻声道:“大楚占据中原,无论是武将还是文臣都不是咱们南唐可以比拟的,还是得靠,不靠北匈,南唐穷尽一国之力都啃不下大楚这块硬骨头,要是没有北匈牵制,光是那镇北边军南下联手靖南边军,南唐便再无胜算。”
张恭便是更不懂了。
刘去疾对于这个年轻人多多少少存了一份打磨的心思,军伍常在,将军不常在,以后的天下大势看不清楚,但怎么说若是这一战达到了预期的效果,这个天下便至少要乱十年,十年啊,到时候便不知道是南唐北上灭东越还是北匈一统中原了,世事难料,谁又说的清楚?当此之时,若是南唐有一批惊艳的年轻将领,那怎么来说,胜算都要大很多。
刘去疾感叹道:“我早就说过了,南唐打下靖南关之前,北匈一兵一卒都不会出,前些日子北匈一支万人骑军在北丈原和镇北边军打了不大不小一仗便算是对我们的最大帮助了,在这之后,在咱们攻破大楚靖南关之前北匈你便指望不上了。不过那镇北边军的战力真的骇人,足足斩杀对方六千士卒,一战创造了这两年来的最大战果。”
其实不管南唐朝野嘴里怎么说,怎么诋毁镇北边军战力已然不复当初,如何遇见南唐军伍便是一触即溃。但那支大楚雄师仍旧是天下屈指可数的强悍军伍,仍旧不是他们可以力敌的。镇北边军的强悍程度无需多言,在北丈原这些年一直没让北匈南下便是最好的证明。
刘去疾说完这句话之后便闭眼养神,静待消息。
密旨上说,就在近日会有一支大军再度从南唐境内出发,绕过靖南关,同时袭击大楚的其他几处军镇。
算算时日,也就是这两日了。
大帐被人掀开,有一人高声道:“五百里加急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