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亦柔默。
她站在下首,有些汗颜。
不是吧……
多假的故事啊,都呕血了还能等半个月?不就路途遥远些疲累些,怎么跟度过了九九八十一难一样?哪儿那么多妖魔鬼怪?
尤其一口泉水换一命,还真当是凤凰的口水啊,太后果然是生活在宫里的人,忒单纯了……
“赵越孝心感天动地。”齐毓玠差点被她这些乱七八糟的腹诽给带偏了,居然有些想笑,连忙把跑远的思绪逮回来,齐毓玠见太后仍旧感动着,神情逐渐变得感慨,他叹气道,“儿臣想起自己六岁时生了场重病,跟前无一人伺候,若非母后不顾旁人冷眼悉心照料,儿臣可能……”顿了顿,又道,“当年儿臣启程前去邬门关,母后分明可以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却担忧儿臣年幼在那苦寒之地受人欺辱,便向父皇求来恩典,带着那么小的峦儿跟儿臣去吃苦,那些年过得艰辛,如今天下太平,儿臣只愿您身体健康再无烦忧事。”语罢起身,恭恭敬敬给太后行礼。
在场其他太监宫女儿忙跟着请安,高呼陛下万岁太后千岁。
乔亦柔自然要跟着大部队走。
她见皇帝和太后就这么当众秀起了母子情,画风也是有点儿迷。
“免礼。”被太后亲自扶起来后,齐毓玠侧身抬了抬手臂,面朝众人道。
大家高呼“谢恩”,低眉起身。
“陛下有心了。”一时有些感动,太后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随口道,“梧桐县果然是个好地方。”
她对皇帝其实是有亲情的,虽说当年前往封地存了规避争储的心思。但她并不是只有这一个选择,峦儿是女子,她们母女留在皇宫低调处事也未尝不可,只是齐毓玠生母去世前与她情同姐妹,加之这孩子极其懂事,她真的不忍他身边没个亲人照顾,遂做出了这个当年让许多妃嫔嗤笑的决定。可又有谁能想到曾经那个弱小不得宠的皇子今日竟会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这个位置太高,伴着无上地位和富贵到来的同时,也带来了太多不可预料的危险。
怕同苦不能同甘,怕疼在手心里的孩子变成她眼里的陌生人,所以她不仅防备着,连峦儿她都尽量减少他们接触的机会,生怕会一不小心触犯到他作为皇帝的尊严与底线。
可她却忘了,这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他有雄才大略,却也善良孝顺,作为母亲,她或许一开始便错了……
眼底沁出泪意,太后侧首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母后……”听到她此时的心声,齐毓玠面色逐渐变暖,他站在她身侧,一动未动,与多年前的那个少年一般无二,不过身形变得更加伟岸高大。
伺候在一旁的慈宁宫太监总管周立素有眼色,这些年陛下与太后表面母慈子孝,可中间隐隐的生疏和隔阂他们做奴才的也不是察觉不出,方才他见陛下太后眼底都溢满了感动,心下已经有了谱儿。思及此下形势,他忙弯腰嬉皮笑脸的岔开话题,接着太后的话道,“传闻梧桐县是凤凰歇过脚的地方,受神兽庇佑,自然钟灵毓秀民风淳朴。”
围观中的乔亦柔:“……”
她身体戛然一僵,有股冷意从脚底一直往上窜。她被晾在一边儿没事,谁叫晾着她的是全天下最牛的男人和最牛的女人呢?只是太监这话什么意思?一瞬间,她猛地感觉到了危机。
陛下莫名其妙和太后唱起亲情大戏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在她出列这个当口?还有扯上凤栖梧桐县这个传说作甚?岂不是——
岂不是从各方面暗示陛下可以将她纳入后宫?好过分啊,陛下您一定要坚持己见,凤凰什么的,又不是戏本儿,简直无稽之谈,真的纯属无稽之谈真的!
况且太后皇帝母子情深关她鸟事?这种愚昧的言论会让别人以为她身上也携带着福气,福气个头!她若有福气怎么还会站在这里?陛下您一定要英明真的一定要英明,迂腐迷信要不得啊英明的陛下……
清了清嗓子,齐毓玠觉得耳边有些聒噪,他淡淡斜了眼站在一旁恭顺低眉的周立,心底轻哼一声,这些宫人们倒是一个比一个会抖机灵。
一个太监敢这么说,自然是摸准了太后的心思讨个喜庆。
若是平常,齐毓玠顺其自然留下这个秀女的牌子倒也无所谓,然而——
然而这个秀女眼下正在声嘶力竭的苦苦跪求他千万不要留她牌儿!
齐毓玠受不了的轻轻撇了下嘴,视线望向旁处,心底暗道,不说旁的,她的碎碎念可还真是无比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