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御状?
口无遮拦的骑卒身边所有甲士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何不妥,在咱们北凉,北凉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皇帝,只是差一身龙袍一张龙椅而已,就是咱们王爷不稀罕那两样玩意儿罢了。
大胡子校尉咬牙道:“狗日的,也别跟老子瞎扯,今天就把话跟你这个兔崽子说明白了,回头送你一整坛子酒,咋样?!你要再敢多要一口酒喝,你看老子不把你扒光衣服挂在马背上,绕着军营绕上几圈!”
骑卒咧嘴乐呵道:“成咧!”
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地挂马背绕营,那是龙象军独有的惩罚手段,只要是土生土长的龙象骑军,连同李陌藩张灵宝这两大副将在内,几乎所有桀骜不驯的家伙都曾经尝过滋味。
一个运气糟糕到挂了八次之多的老油子就引以为傲,总喜欢满脸陶醉对军中晚辈后生说那味道让人回味无穷,比在床上骑战娘们还过瘾。当然,没几个乐意相信。
李陌藩侧望了一眼那驾马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让麾下亲军都稍稍拉开一段间距。
徐凤年转身掀起帘子看了眼那架说不好是站姿还是坐姿的鲜红符甲,无人披挂时,依然有半人高,孤零零杵在车厢内,散发出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
徐凤年当初收集齐五具符将红甲后,严令清凉山后山底下的两位墨家巨子重新锻造成一具符甲,既是保证弟弟黄蛮儿将来冲锋陷阵有所依仗,同时也是强行禁锢徐龙象呼之欲出的更高境界,徐龙象每次披甲并不好受,无异于一种煎熬,可只要是哥哥徐凤年要他做的,他从不问为什么,当年徐骁软硬兼施都没办法让这个小儿子拜师于老天师赵希抟然后去龙虎山学艺,徐凤年三年游历返回,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成了。不说帝王藩王家,就是寻常士族的兄弟之间,都有种种间隙,不是嫡庶之争便是长幼之争,哪里能像北凉徐家这般兄弟相亲?
徐凤年成为北凉王之后,先是要镇服文官,还要安抚边军,更要迎战王仙芝,一直找不到机会跟黄蛮儿说话,或者说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黄蛮儿开窍后,就越来越静下心来,也有了自己的主张,扩军之后拥有三万兵马的龙象军也给少年治理得服服帖帖,可徐凤年总习惯把黄蛮儿当成小时候那个挂着两条鼻涕虫的小孩子,当黄蛮儿长大之后,反而有一种不知如何诉说开解的陌生。偶尔徐凤年会记起徐骁当年面对叛逆的自己,大概也会有这样的困扰,当然徐凤年跟黄蛮儿一个年龄的时候,那真是无法无天真假难辨的混世魔王,徐骁肯定是打不敢骂不舍,又不知如何劝引疏导,虽说王妃去世后,他这个大将军既当爹又当娘的,可终究只是个大老粗的糙爷们,带兵打仗治理军队那都是道理说不通,就都干脆是不服就打到服气,可到了长子这边,哪能还这般省心省事?
徐凤年望着那满眼比起凉州还要荒凉贫瘠的黄沙大地,笑了笑,轻声开口问道:“黄蛮儿,想爹不?”
背对着哥哥的徐龙象使劲点了点头。
徐凤年继续说道:“说到咱们娘亲的早早去世,外人都说当初是为了生下你,一命换一命的结果。其实照理说,娘亲的命根,还是当初白衣案落下的,如果徐骁没有我这个长子,或者是没有咱们两个儿子,他一定可以风风光光做完下半辈子的异姓王,死后谥号也能尊荣至极,更不会是那个狗屁不通的‘武厉’。所以说对不起爹娘的,怎么都轮不到你这个弟弟。我也知道,徐骁一向偏心,你和两个姐姐,都不如我。”
徐龙象握着马缰,默不作声。
徐凤年靠着车壁,望着比离阳任何地方都要看着更高更阔一些的天空,柔声道:“徐骁对我们几个,其实都很好,好到不能再好了,只不过两个姐姐,我是哥哥,你是弟弟,都会不一样。但这不是徐骁真的偏心,对你和两个姐姐就不心疼了。只不过他那么个十四岁就投军杀敌的大老粗,哪里知道让子女他这个当爹的难处。我是在徐骁走后,为了对付王仙芝,出窍神游春秋,才见过徐骁年轻时候不像后边去北凉后那么威风的场景,见过腰还没弯腿还没有瘸的徐骁站在军机处衙门外,大雨下了一整夜,那些权臣就是闭门不见,始终不肯给一兵一卒一口粮食,徐骁就那么站了一夜。一次打胜仗后,徐骁一个人偷偷摸摸走到部卒尸体还来不及全部拖走的战场,就蹲在那里憋着呜呜咽咽,一点都不像后来有了咱们后,他自己说的那么兵锋所指便势如破竹,那么气吞万里如虎。也见过徐骁当上将军后的落魄,跟师父还有赵长陵他们都还得一起分着啃硬馒头。”
徐凤年笑了笑,眯着眼睛仰望那干干净净的天空,“说心里话,咱们爹啊,也只有走了,才能不那么累,如果不是不放心咱们几个,他早就想下去陪娘亲了,就是靠一股气硬撑着,在跟阎王爷打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