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路上出现一支古怪旅人,八人抬着一张似床非床似榻非榻的坐具,类似旧南唐皇室宗亲青眼相加的八杠舆,上头加了一个宽敞的纱罩帐子,依稀可见平肩高的舆上纱帐内有女子身形曼妙,是位仅凭身材便极其勾人的婀娜尤物,前有一名身着青绿衣裳手捧象牙白笏的秀美礼官,腰系一袋确是南唐旧制的黄金帛鱼,看似姗姗而行,却是滑步而行,颇为迅捷,八名挑舆奴仆异常魁梧,健步如飞,大冬天也是袒胸露背,与那年轻娇柔的青绿礼官对比,更是引人注目,八杠舆旁一名中年刀客头那老哥儿可就得好好给你说道说道了,咱们离阳武林,不说龙虎山吴家剑冢两禅寺这几家出世入世随心所欲的豪宗高门,离江湖太远,真正在称得上是武林大峰的一流门派,还得是东越剑池,轩辕家的牯牛大岗,蓟州边境上的雁堡,西蜀的春帖草堂,接下来便是龙宫在内的**个门派,快雪山庄也足以位列其中,至于三流宗门帮派,大多能一州之内都是一言九鼎的角色,说是三流,不怎么好听,可不能小觑,一般都会有一两位小宗师做定海神针。四流和末流,就不用多说了,老兄我当初被郡内名列前茅的澄心楼一位大人物器重,见我根骨不俗,原本有望成为嫡传弟子,可惜给一名吃饱了撑着要习武的衙内抢去,那兔崽子哪里是真心练武,就是个蹲茅坑不拉屎的货色,除了祸害了几个师姐师妹,一年到头都不去帮派里露面几次,委实可恨。”
身边才入江湖不知险恶的雏儿果然一脸愤懑,好似要给黄筌打抱不平,这让脸色沉重黄筌的一阵暗笑,事是真事,澄心楼自然也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宗派,可那个人就不是黄筌了,只是他听城里人茶余饭后闲聊听说,那名被掉包的年轻俊彦下场凄凉,仅是说了几句气头上的言语,当天就被衙内指使一帮扈从打断了手脚,也是这般严冬时日,给丢在了路旁,像条死狗。徐奇,或者说是徐凤年举目望去,那架八杠舆如同飞鸿踏雪而去。徐凤年离开上阴学宫后,没有跟王祭酒随行,不过明处有袁左宗,暗处有褚禄山,应该出不了纰漏,如果不出意外,这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有闲情逸致逛荡江湖了,徐凤年想一个人返身回北凉,就连死士戊都没有捎上,离别时这让少年很是惆怅。按照黄筌的说法,当下江湖总算惹恼了,不再死气沉沉,缘于一流门派里以地位超然的东越剑池牵头,西蜀春帖草堂附和,让快雪山庄做东,打算选出一位服众的人物,坐上那个空悬几十年的武林盟主宝座,魔教重出江湖,徒子徒孙们纷纷浮出水面,以及疯和尚一路东行,已经开始让整座江湖渐有波澜壮阔的迹象。徐凤年不看这些水面上的涟漪,心中所想是不是东越剑池和春帖草堂得到朝廷授意,想要模仿北莽开始整顿江湖势力,东越剑池这些年一直是朝廷的打狗棍,谁不服气就敲谁,春帖草堂在陈芝豹入蜀之后,眉来眼去得并不隐蔽,如今陈芝豹贵为兵部尚书,两年后封王指日可待,蠢蠢欲动也在情理之中。
在徐凤年神游万里时,那名执笏的龙宫礼官竟是返身迎面行来,脚步轻灵,踩地无痕,落在寻常江湖人士眼中那就要忌惮畏惧了,行走江湖,老僧老道老尼姑,向来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再就是眼前青绿女子这般姿容出挑的,既然敢入江湖,尤其是那些个单枪匹马的女侠,肯定就会有稀奇古怪的武艺傍身。婉约动人的女子双手捧素白象笏,弯腰朝徐凤年行了一礼,并不像士族寒门女子施了个万福,果真符合她礼官装束,形同朝臣互见,抬头时嘴角微翘,秋波流溢望向骑在马上的徐凤年,嗓音悦耳:“我家小姐请公子去舆上一叙。”
黄筌惊讶张嘴,心生嫉妒,顿时心情就有些阴沉。没有家世背景的江湖儿郎入赘豪宗大派,抱得美人归,更有不计其数的秘笈在手,大多不以为耻,而是视为一桩天大美事,醉剑赵洪丹入赘采石矶,好似一株无根浮萍植入肥沃园地,剑道修行一日千里,便是极佳例子。徐凤年没有犹豫,翻身下马,牵马而行,黄筌本想往常蹭酒一般蹭出一个鸡犬升天,不料那清丽礼官横行一步,摇了摇头,这让才堪堪下马的黄筌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好在那踩到狗屎的徐奇没有转头,青绿可人的佳人也没有嘲讽意思,转身领路。
八杠舆安静停在路旁,青绿礼官蹲在舆前,伸出一手,抬头眼神示意徐凤年脚踏素手之上,她自会托掌帮他入帐乘舆,徐凤年笑着摇头,只是将马匹缰绳递交给她,问道:“鞋底板有些脏,污了你家小姐的舆帐,不打紧?”
一手牵马一手执笏的貌美礼官温婉一笑,“无妨,公子入帐以后,奴婢再帮你脱靴。”
那名虬髯客皱了皱眉头,手握横刀,对徐凤年虎视眈眈。
徐凤年面朝纱帐抱拳道:“徐奇叨扰仙子了。”
然后脚尖一点,钻入纱帐,女子仅是中人之姿,三十来岁,面容端庄,不过哪怕双膝跪地而坐,也能依稀瞧出她双腿修长,跪姿挤压而出的滚圆臀瓣侧面,更是诱人,上了岁数的花丛行家老手,才会知道女子身材的独到妙处。见到徐凤年入帐,女子礼节淡雅一笑,安安静静往身边一座釉色肥厚如脂似玉的豆青釉瓷炉里添了一块香料,徐凤年没有劳驾那名礼官脱靴,自己就动手脱掉靴子,礼官已经收起白笏,将徐凤年的坐骑交给虬髯客,双手接过陌生男子的靴子,不见她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