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千琉在这里已等了一会儿了
头上玉蝶梅纷纷扬扬落下,洒在他外裳上,随即又被风吹走
他把玩着手中的梅枝,指肚漫不经心抹过它略微粗糙的纹理,看着上面开得艳丽的红梅
从女眷宴席到留仙湖,这条路是最清静的,她会走这条路的
脑中回想着近日的政事,各方势力变迁化为一条条线,任他抽丝剥茧,正想的入神,忽听身后小童一声惊呼:“来了来了。”
走得可真够慢的!
他悠然抬起头,唇角勾起懒洋洋的弧度,却看见来路上并非只有那一道纤细的身影,年轻男女并肩含笑走来,一个倾城貌美,一个相貌堂堂,身后层层叠叠繁复的艳色梅林是最浪漫的背景,只让人看一眼,便下意识觉得,这合该是一双璧人
潋滟的笑容微不可查的顿住,在看见卫越抬手似要碰触她时,他着了寒似的轻咳出声
卫越悻悻的收回手,殷颂看向他,秋水般的眸子划过一丝诧异,随即幻化为了然与笑意
“晏大人。”殷颂温和道:“真是巧了。”
“的确是巧,臣刚才还想着去哪里找殿下呢,竟在这里遇上了。”晏千琉向她走来:“殿下,关于户部前年潮州田赋征收的账本,臣翻找着似乎缺了些东西,还要与殿下对一对。”
卫越突然心头一动
习武之人大多对于危险有些直觉,而他的直觉更是格外强烈
他打量对面的晏千琉,笑容得体、言语谦恭,再正常不过,仿佛他真的只是因为朝政而来
就如女人看见其他美丽的女子会暗自比较,在心上人面前,男人面对同样优秀的同性,也会下意识的较劲儿
卫越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挡住晏千琉的视线,微笑道:“晏大人,您关心国事固然好,但今日既然是赏梅宴,自该好好游玩,只谈风月才好,若真有急事,等殿下明日上朝也是一样的,殿下,您说这样可好?”说到最后,他含情脉脉的看向殷颂
晏千琉脚步定住,妖冶的眸光转到卫越身上,以挑剔的眼光打量一番,仿佛才看见他一样:“卫世子也在这啊。”
卫越冲他拱手:“见过晏大人。”
年轻俊美的小将,浑身散发着烈日般的的热烈朝气,谁看到都会心生好感,晏千琉之前还想着何时交好拉拢一二,可现在却瞧着他哪哪都不顺眼
晏千琉散漫回了一礼,似随口一问:“卫世子怎的与殿下一起,是顺路么?”
卫越脸一红,眼神悄悄往后看,口中却坦然道:“不是,是卫某之前等着殿下,把悦枝送给殿下。”
建安贵胄多矜持,就算爱慕也是私下为之,少见他这样坦坦荡荡表达心悦之情的
晏千琉神色不变,只是眸色渐深,沉沉盯着殷颂手中的梅枝
“原来如此。”晏千琉淡淡道:“非是晏某不解风情坏人好事,只是一来国家大事不可耽误,晏某与殿下有正事要说;二来卫世子离席太早,晏某在离席时还看见宁国公在找世子,怕是有事儿,世子还是回去看看吧。”
卫越皱起眉,探究的看着他
他只知道晏千琉入仕是元昭帝姬邀请的,除此之外两人似乎再没什么交情;但现在二人都是保皇派,之后必然有更多合作,晏千琉主动亲近,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不管怎么说,想到晏千琉这样的fēng_liú名士与元昭帝姬同行,哪怕仅是为了利益没有私情,他心底也不太舒服
“谢过晏大人提醒,只是卫某离席时已与父亲知会过了,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左右也是游玩,若是两位不介意,卫某愿与二位同行,一会儿找一个亭子休憩,两位慢聊,卫某也能做做添茶送水的活儿!”
此话一出,殷颂与晏千琉都是默然
晏千琉冷冷瞪着卫越,有那么一瞬几乎都撑不住云淡风轻的皮子!世上哪来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逐客令说得这么明白还死皮赖脸呆着不走!
卫越挺直了胸膛,更是理直气壮
他挺佩服晏千琉的本事,若是平日自然会给面子,但在心上人面前,得寸土必争、严防死守,万不能让别人钻了空子!
晏千琉微微垂眸,眼底划过微不可查的冰冷,也懒得再装模作样的客气,抬头正要说话,却听见一声轻笑
卫越只觉得手臂上拂过柔软的触感,他惊愕的侧首,殷颂含笑轻拍了他两下:“卫将军。”
酥麻的的电流从手臂直窜心尖,卫越烧红了脸,竟有些结巴:“殿…殿下…”
“孤也有些事儿要问晏大人,都是些封档的机密,按规矩是不能外传的,卫将军的好意孤心领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到这儿,殷颂顿了顿,又微笑道:“孤想起来,除夕宫宴后,孤倒是有些空闲,到时候就麻烦卫将军带孤好好逛一逛建安城。”
她和风细雨的声音,听得卫越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像是被顺了毛的大猫,温驯而喜悦的摇摇尾巴,低低嗯了一声:“是卫越想当然了,都听殿下的,臣…候着殿下。”
见殷颂点点头,卫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又冲着晏千琉行礼:“晏大人,卫某先走了,您与殿下慢聊。”说完,又巴巴向殷颂长揖,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殷颂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缓步走向晏千琉:“什么事儿非要今儿说,大好的日子,赏赏景散散心多好。”
晏千琉不答反问:“怎么,臣扰了殿下的好事儿?!”
“哪有什么好事儿,只是结伴走走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