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用完,已经子时过半了
殷颂这一世身子骨不好,为了多活几年继续祸害大梁,硬是改了上辈子“不熬夜不成活”的习惯,每日早睡早起作息标准,往日这时候已经睡熟了,但今日被人刺激了一通,倒也不觉得困,只眯着狭长的凤眸,用那种一看就知道在不怀好意的算计眼神盯着霍劭瞅
霍劭淡定依旧,无视小姑娘刻意挑衅的眼神,平和道:“天不早了,你好好歇着,我回去了。”
他没有找借口耽误着与她多呆,说走就真的走了,看不出一点留恋殷切的意思,殷颂呆呆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是被表了个假白!
霍劭迈出屋门,早侯在石阶偷笑自家主子与夫人进展顺利的林风忙迎上前去,但带笑的脸在看见霍劭的眼神时陡然一变,他沉着脸,以无比恭敬而隐带焦虑的态度紧跟在霍劭身后,随着他的大步迈出院门,直往倚澜院而去
飞歌看着本要为两人打灯的侍女因追赶不上而渐落渐远,她皱皱眉,示意侍女们退下,看着二人的背影,渐入沉思
“你感受到了么,藏锋?”她侧头,低声道
片刻,空气中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是戾气,一闪而逝的暴虐气机。”
飞歌神色一凛
她没有感受错,那一瞬间,让她毛骨悚然的杀意,那种可怕,是她平生仅见!
“他没有恶意,不是故意的,能感觉出,是意外泄露出的。”隐在黑暗的飞檐角上,他紧紧盯着渐行渐远的霍劭,继续传声道:“他在克制、在收敛。”
他侧脸绷紧,手指缓缓收紧,压在剑柄上
他是曾杀遍天下英豪的顶级剑客,与凶器同眠同心,亦不曾有如此浓重的暴戾;那个男人只泄露一丝就几乎让他忍不住拔剑,那他身上,就究竟压抑着多么可怕的暗黑能量!
更可怕的是,一个人承受着那么恐怖的戾气,竟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他眉宇虽冰冷却平静,他眼神虽冷峻却不暴戾,对于一位征战沙场的王侯,这样的性情,让人忌惮害怕却不恐慌,只觉得理所应当!
若这一切都是伪装……那这个男人,得有多可怕?!
藏锋沉吟片刻,对飞歌道:“这暂时只是那一位的私事,无碍大局,先不要告诉殿下,待我暗中查一查,再一并禀告殿下。”
殿下现在终于摸索出了对待定远王的态度,若知道这事儿,万一有了什么误会,难免不出意外,倒不如等查清楚了再一并上报,殿下才好想对策
定远王隐瞒这么多年都无人发现,却在殿下身边失态……
藏锋垂目,身影鬼魅般消失不见!
……
仿佛有无形的波涛以他为中心往外涌动,随着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迈步,而涌动的愈远、愈暴躁
小径两旁的树木无风自动,暗劲的声声爆裂微不可查,只有一根根莫名掉到地上的树枝在暗示这不平静的夜晚
林风咬着后牙步步前行,但与前面人的距离还是愈来愈远,一股暗劲迎头将他笼罩,他那仿佛被风吹鼓起来的袍子猎猎作响
从院门到屋门,每进一道门后,身后的门就轰的一声自己关上!直到走进书房中,霍劭撩起袍子就在太师椅上坐下,双目紧闭眉头紧锁,林风一刻不敢耽误,跑到香炉旁掀开盖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拆开后将白色粉末全洒在熏香炉子里,用火折子点燃一张废纸扔进去,又把炉盖盖上
袅袅青烟伴着浅淡的香气氤氲在屋中,林风沉默着端上一杯美日都备着的凉茶,霍劭接过来一饮而尽,右手用力,再松开时,只剩下细碎粉末撒在桌面上
他身体绷紧,双手握拳放在桌案上,随着他手的缓缓握紧,厚重的木桌上出现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纹
林风紧紧看着他,眨都不眨观察着他的变化
两刻钟后,男人的手终于泄力松开,男人睁开眼,眼底有浅浅的血丝
房门窗户紧闭,屋子里本该清浅熏香的味道浓郁到呛人
“林风,把窗户推开。”
林风应了,清爽的气息从外面吹进来,冲淡了一室压抑,林风转过身,看见自家王爷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于桌前,姿态平静却隐带疲惫
林风眼神一暗
这几年,王爷发病的次数愈发多了
但他不懂,王爷这次是与元昭帝姬共用晚膳,又不是在战场上受了刺激,怎会发病?!
难道……林风试探:“爷,可是元昭帝姬说了什么……”
“不是。”霍劭淡淡打断他,唇角渐渐勾出笑意,他睁开眼,眸色黝黑似深洞
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的姿势渐渐显出几分慵懒,俊美的容颜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带着丝丝冰凉的诡谲
怎么能说出口呢?
看见她,他就忍不住兴奋
她的一嗔一笑,她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是最烈人的引子,远比杀戮更能让他发狂!
他从未如今日这般与她亲近,将心中的野望宣之于口的那种快感,看着她因为他而波动的神情时的那种满足,刺激的他心口发热,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克制与毅力,才能在那股躁动爆发出来前,离开她、不吓到她!
只这般想着,心尖儿就有些发颤
霍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的晦涩,渐渐转为自嘲与无奈
他这样年纪的男人,还有这种隐疾,却还痴想那枝头花朵一样娇艳美好的小姑娘
明知道不堪,他却根本舍不得放弃
为了压制年复一年增长的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