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芯连连诺诺地去了。杜仲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莲芯的身上,痴痴惘惘,半分也不肯离去。
这一幕的含情脉脉落在长安眼里,竟是生了锥心般的疼痛。
当初,她和楚洛也是这般如此。
她在院里采摘花束,一回首,却发现他正坐在廊下,含笑注视着她。那样的坚定,那样的深情,似是让人觉得会永恒持久一般。
她望着他,秀眉一蹙,假意嗔道,“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楚洛盈然含笑,眸中的情意却是更盛,“你是我的王妃,还不准本王看你不成?”
他的目光温煦得如阳春四月里的阳光,直看得长安心生暖意。
那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细细想来,也不过只是五年的工夫。
他们之间,却再也没有这样的郎情妾意了。
长安想到此处,不由觉得心中痛楚,眸中隐忍的泪水再难克制,她狠一狠心,扬眉厉声道,“下去!”
莲芯吓得手一哆嗦,连着茶水都洒出了少许。寒烟见状,急急忙忙地上前将她拉了下去。
彼时殿内又只剩下长安与杜仲二人。
杜仲望着莲芯离去的身影,眼中竟是噙满泪水,不忍出声道,“贵妃娘娘……”
长安仰起脸来,那双水波柔和的双眸之中隐隐透着刺冷的光,她面容沉静,说出来的话却是狠毒至极,“你是同心殿的御医,本宫自然不会把你如何,只不过,莲芯现在在本宫的重华殿中当差,她能不能等到与你比翼双飞的那一天,就很难说了。”
长安恨恨地说出这句话,竟是发现自己的牙齿间都在打颤。
她生平最恨,最恨这种草菅人命的行为。可是她却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这样的话语竟会从她的口中迸出来。
杜仲的两行清泪缓缓落下,神情凄惶,他知道这个时候说再多的话都没有用了。贵妃与昭仪结怨已久,自己只不过是个牺牲品而已,帮与不帮,只在一念之间,他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但是莲芯是无辜的,她必须好好的活下去。
长安的目光极淡极淡,她看得出此时杜仲的为难,便开口道,“你放心,事成之后,本宫自会许你们二人出宫,离开洛阳,而且保你们后半生衣食无忧。”她紧紧盯住杜仲,神色异常分明,“这,难道不是你所期望的吗?”
杜仲舒袖敛容,痴惘几许。
能娶到莲芯,是他的毕生所求。可是他只是宫中的一介太医,收入微薄,怎能期望给她大好的未来呢?这次皇帝把他从太医院里提拔出来,调入同心殿内,只为保宋昭仪母子的平安。他本想等昭仪诞下皇嗣后,顺理成章地请皇上赐婚,迎娶莲芯。可如今看来,却是不能的了。他只要今日不同意贵妃的要求,就算走出这个门,也必然会失去莲芯的。他们只是深宫之中两个卑微的影子,只依附于主子的喜怒哀乐,生死全然不由自己掌控。
于此,他亦是没有选择的。
于是他深深伏拜,一脸温静道,“微臣杜仲,愿听贵妃娘娘差遣。”
长安得了他的答复,极是满意一笑,“杜太医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
杜仲再一叩首,俯身离去。
正殿的大门被打开了,立在门口的仍是那个方才迎他进来的宫女。他向晚香颔一颔首,晚香亦是颔首回礼。他走过她的身边,听她再清楚不过地说了一句,“多谢太医。”
他轻叹一声,慢步在这皇城的深夜之中。灯影重重间,他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等他。
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莲芯身后的不远处,还站着一道身影。
他心知肚明,这是沈贵妃特意安排的,他躲避不过。
杜仲走上前去,执过莲芯的手,她望见他的一瞬间,眼泪却倏然而落。
“我方才都听到了,这是伤天害理的事儿,你真的要做吗?”
杜仲的手轻轻抚上莲芯的面颊,温热落泪,“我别无他法。”
莲芯泣不成声,抓着他的手,哽咽道,“其实你不用为了我……”
“你别这么想。”杜仲温言安抚道,“你要想,等事情过去以后,贵妃娘娘会许我们出宫去,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地在一起了。”
莲芯努力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你不担心贵妃娘娘是唬你的吗?如果事成之后,你不怕她……”
莲芯未说下去,就看到杜仲不停地向她使眼色,示意她看向身后。莲芯不言,却是愁肠百结,“原来你早已看见了的。”
“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为了你拼死一搏。”他眉目怏怏,眼里却有清醒无比的坚定神色,“况且我听朱太医说过,贵妃娘娘并非恶人,我相信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莲芯用力点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重重的咳嗽声。
她用眼角余光瞥去,见寒烟已经闪身到了殿内,于是便向杜仲道,“她们催我回去了,你要好好保重。”
杜仲用力握紧她的手,目光亦是万分的不舍,“你也是一样。”
莲芯默默点头,含泪离去了。
长安立在殿内,透过窗子将外面的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微闻身后有窸窣之声,转过身去,却是寒烟走了上来。
“主子,杜太医已经回去了。”
长安微微颔首,宽和一笑,“辛苦你了。”
长安这一句,立刻叫寒烟红了眼眶,她婉声道,“主子才是最辛苦的,好在杜太医终于肯帮咱们了,也算是一切辛苦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