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十三年三月,贵妃沈长安册为大楚第二位皇后。
按了规矩,历任皇后皆居凤鸾宫,先皇后李淑慎亦是如此。可念及长安在凤鸾宫有太多不悦的往事,皇帝便把新建成的桃夭宫作为沈皇后的居所。
立后的这一日清晨,桃夭宫就被踏破了门槛。由位分最高的淑妃钟毓秀先向皇后请安,她望着长安,似笑非笑道,“臣妾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紧接着,一众嫔妃依次向沈长安起身请安。
长安身着皇后朝服,她抚了抚自己衣襟上凤凰的图样,望着这浩浩荡荡的阵势,唇角微微牵扯出一抹笑意。
“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长安拨着鬓边的一串银丝流苏,正要启唇间,忽然见得一抹明黄身影直入殿来,她眼神一转,立刻换了温和的语气道,“皇上来了。”
楚洛注目含笑,执过她的手,向众人温声道,“都下去吧。”
众嫔妃微一颔首,悉数退去。
楚洛的意态轻举如风,眉眼之间尚有喜色,他握住长安的手,倏然笑道,“整整十五年了,长安,朕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长安微微含笑,看着自己凤袍的一角与楚洛的明黄交相辉映,温和开口道,“臣妾能有今日,要多谢皇上的厚爱。”
楚洛清朗一笑,与长安的十指紧紧相扣。
立后那日是个晴好的天气,正如十三年前长安初次进宫时那般,晴空万里,云絮飘渺。
立后大典在楚皇宫的正殿中央举行。
沈长安头戴九尺凤冠,身上的金黄色烟罗纱用五色的金丝线绣着朝阳拜月飞腾的五彩凤凰,下束逶迤及地的黄色双蝶凤尾裙,云髻峨峨,斜插一字排开的龙凤簪,手腕上戴着麟凤花金链,连宫鞋上都绣着凤凰的图样。她的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她只身在前头,朝着那巍峨的高殿一步步走去。
长安看见楚洛站在那里,含笑望着她。
曾经多少次,这样的场景在她的梦里出现过。又是曾经,她有多少次默默羡慕过李淑慎,可以这样携手站在楚洛的身边。如今,她一切都得到了,她成了皇后,成了这一国之母,可是这一路走来,她却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沈长安了。
数十年后,长安再想起那一日,只觉得脚下的路是那样长,她走了很久很久,却依然走不到楚洛的身边。
他的身影缥缈,在长安的眼里显得那般不真实。
楚瀛站在人群之中,长安路过他的时候,明显感到他的炙热的目光。
可是她是皇后,就算心中有万般酸楚,她也决不能回头。
那日的日光迷得刺眼,长安只觉得过了很久,她忽然看到楚洛站在不远处向她伸出了手。日光打在楚洛明黄的朝服上,竟是亮得长安眼前一晃。
在她向楚洛伸出手的那一刻,她觉得一切都结束了。
她不再是从前的沈长安,取而代之的,只有大楚的沈皇后。
她的一切向往,也都随着这一刻消失殆尽了。
礼毕,长安在寒烟与晚香的陪同下回到了桃夭宫中。她刚刚坐下来,便有人来报,说是她的母亲来了。
沈母被几个小宫女簇拥着进来,她望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长安,深深伏拜下去,恭谨道,“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长安拨弄着耳边的珠翠,发出泠泠的响声,只冷眼看着沈母在地上跪了许久,丝毫不动声色。
寒烟悄悄望了沈母一眼,向长安附耳低语几句。
长安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目光徐徐地扫过她母亲的面庞,慢条斯理道,“无妨,本宫想让母亲看看,如今穿上这凤袍的人,不是她最钟爱的小女儿沈长乐,而是她最瞧不起的女儿沈长安。”
长安故意放大了几分声音,只见沈母的面色渐渐苍白下去,最后竟白成了一张纸,她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开口道,“长安,从前是娘亲对不住你,如今你当了皇后,咱们母家也是祖上荣光啊。”
这话落在长安的耳中似是未闻,她的目光一抬,微露不悦之色,“母亲也别跪着了,怕是进宫一遭也累坏了,晚香,送本宫的母亲出宫去歇息吧。”
沈母面上一怔,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晚香已经站到了她的身侧,“沈夫人,请吧。”
沈母眼底闪过一丝恼怒,愤愤起身,在晚香的监视下离开了桃夭宫。
出了门,沈母没有直接出宫去,反而是转了个弯儿,往长乐的相宜殿去了。
长乐一见母亲来,自然是吃了一惊,忙扶着怡香的手走下殿来,关切问道,“娘亲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沈母郁郁不平,环视了相宜殿一周,语气轻蔑道,“瞧瞧你住的这个地方,还不如你长姐的一半儿好。”
长乐神色一变,立刻道,“长姐现在是皇后,她不住在凤鸾宫,桃夭宫的一切摆设自然也是按了皇后的规制来,女儿只是修媛位分,哪里比得过长姐。”
沈母斜睨了她一眼,径直向内走去,“真是没出息。”
长乐白白受了母亲的一顿奚落,心里也自然不豫。等进了殿内,长乐屏退了下人,自己给母亲斟了一杯茶,婉声道,“娘亲何以动这么大的气?”
“还不是你那个长姐,两句话还没说上,倒先把我给轰出来了。”沈母饮了一口茶水,犹自不平道,“本来我想着,她封了皇后,理所当然应该去看看她,结果,长乐,你猜怎么着?她倒好,不但不感激我,反而让我在那儿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