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的才华,善良的本性,敢为的刚烈集于一身的金鸳鸯,充满青春儿女的气息,望着就是活泼的奋发:“琮爷,怎么一直都来去匆匆,老太太想找你谈谈话,你得了闲儿,到西路荣庆堂来坐坐吧。”
“我一回来,多半还是给老祖宗请安的。鸳鸯姐姐太会说笑话了,我贾琮不过一介庶子,哪敢在老祖宗面前常坐,再说也没有什么可谈的。”贾琮回身道。
偌大的内外仪门之间的场院因宽阔而显得愈发地寂寥,活着的人在这死板的建筑物下竟也有些暮气沉沉了,金鸳鸯咬了一下原本就是咬唇妆的唇,似乎内心在轻叹着什么,轻叹着的曾经的什么过往,回忆的美好中又夹杂着凄凉,轻声道:“去岁辛巳到今年壬午,琮爷守孝日子约莫一半左右了,这日子一恍儿,刹那就大了,老了,哪怕孝期还不满,可有些事,老太太或许想安排询问一下。”
“比如三位小姐的终身要如何呢?家要分还是要合呢,琮爷的宦海生涯又会对族内有什么影响呢?”
贾琮深吸一口气:“鸳鸯姐姐想得太复杂了,即便我有时候也想得这么复杂。我能预测的,即是变数太大了,正因福祸的未知,所以,这世上及时享乐的人更多一些吧。族里也有哭笑生死,更遑论宦海沉浮,朝不保夕?还得大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呢?不过无论如何,我也只得尽我所能拨开我所谓的迷雾。我还记得我编撰的《增广贤文》有这么两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莫给儿孙做马牛。老太太不论担忧不担忧,鸳鸯,你不觉得,难道,她还能给三位小姐开心、快乐和幸福?”
鸳鸯说不出贾琮的话哪儿不对,甚至于贾琮直接称呼她名字,她也不敢说什么,而是觉得就应该这样,要知道她去贾琏家,贾琏可也对她客客气气的,她想了想,转而拿出当初刘姥姥进大观园时她与王熙凤的合伙捣鬼的劲儿笑道:“爷还是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直说什么时候来好好请安?还是待会就去?”
“对不起,我现在很忙的。”贾琮很不好意思地说,只是他那个不好意思是不是装的也不知道。
“忙什么呢?”
“你应该有过耳闻的,不知道的话,那最好。”贾琮道:“照现在这种开支,也支撑不了几年是吧?”
“也难怪太太要叫钱华他们在田房事务上分一杯羹了,琮爷你们这一房,你宝姐姐虽然会勤俭持家,但是礼尚往来、宫里贿赂,家里面各方贴补一些,积蓄也是不够的,除非那些地方总督外任官儿们还继续给你送大礼,但是这样一来,琮爷在官场上又很危险了……我和平儿珠大奶奶三姑娘还有你家奶奶粗略算过这笔账,这几年陆陆续续进来的银子是不下百万,但是包括上面所说还有标兵之类各种钱庄店铺工厂再进去,暂时哪还有多少啊。宫里要钱那都是几万几万的要,还不是只养一个太监,不养又不行,这也是琮爷你的保命保官之道之一。”鸳鸯知道贾琮是明白人,也知道自己也是明白人:“故此,说起积蓄稳定的,一个是老太太,一个是你……嫡母了,当然老太太的进账来源也不多,反倒是出去的多。”
“谢谢你。”贾琮看着她红着的眼圈,语气真心诚恳地道。
“谢我什么?”鸳鸯一个椭圆的脸布满疑惑和奇怪,她虑及到贾琮的难处,正如王熙凤掌家时她知道后者的难处而去探望一样,却不知道贾琮此时早走出外仪门了,鸳鸯一时惆怅忧郁,竟不知所为何来,但一想终身已出贾赦魔掌之苦海,终有所释怀。
贾琮应允了冯紫英之求,带他去参观一下玻璃厂,玻璃是新近的叫法,古代琉璃里面就包含玻璃了。那是贫穷的南城地方,老旧的工厂围墙,轮番值守的兵丁,很热,似乎没走进去,就能感受到坩埚炉成百上千的温度,石炭(煤炭)、石英石、雄黄、雌黄等偶尔被一大批一大批地运进来。
“玻璃,这东西很神奇吗?子礼世兄,这要是造玻璃,我华夏大地能人千万啊,何苦去请洋人?”冯紫英失望又疑惑。
贾琮避而不答,山子野摘录了一些史料书籍来,叫贾琮参考,贾琮边看边点头道:“冯世兄,你说的不无道理。我华夏神州,战国、西汉就有大量的玻璃出土物了。”
监工的克里斯托弗明显不信,工部小吏捧上了出土物,还是有些桀骜不驯的荷兰马太伊斯和葡萄牙克里斯托弗推来推去地看着,率先发话的却是英国人詹姆斯:“我自诩还是精通各类学科的,贾大人可知他里面的化学成分呢?”
“詹姆斯阁下,按照你们流行的化学元素来看的话,我们战国西汉时代的是铅基玻璃,pbo-bao-sio??体系,后来还有钾基玻璃,焙烧我国最主要的矿石方铅矿(pbs)可以得到氧化铅(pbo),氧化铅与石英一起熔炼,就可得到玻璃(需要九百摄氏度)。”
身为行家里手的工部尚书山子野微微点头,其他人静静听着,外国人们有点怔忡,这个幅员辽阔的东方国家在耶稣纪元几百年前就有玻璃了?这是真的吗上帝?尽管这种玻璃和他们的不是完全相同,甚至有些其他年代出土的玻璃有气泡、绿色或者是蓝色。
“而只要有点矿物学基本知识的都知道方铅矿,经常与重晶石共生,所以,共生矿经过氧化焙烧得到的氧化铅必然含有氧化钡。”
“绿色和蓝色的玻璃,是因为使用的矿石中含有铜,这个大家应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