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还带着明显的愕然。
就像山姥切没想到自己抓着的是审神者,水落时江也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醒过来,两厢错愕间,谁都忘了先动作。
一瞬间的迷茫过后,山姥切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他会这么做完全是刀剑对接近自己的人的本能,可没想到会演变成眼下这尴尬的境地。
审神者的脸离得很近。
他清楚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两人间还隔着段距离,他的视线不受控地下移,从对方柔和的浅榛瞳仁到挺翘的鼻尖,再到因惊讶而微微张着的唇瓣——
山姥切狼狈转头。
热度一层层攀升,他低低地哑着声音飞快说了句“对不起”。
水落时江傻了眼。
她没懂为什么弄醒人的是自己,道歉的反而成了对方。
“那个,山姥切君。”
时江低头看了眼他触电似的松开的手腕,上面还残存着些热度。
她平时抽时间跟自己的初始刀学学防身的刀法,就算再怎么避免,磕磕绊绊和身体上的接触也是常事,可都没有现在这么让人无端……
感觉有些不自在和别扭。
她轻咳一声,“应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这边吗?”
“……”
山姥切沉默着摇摇头。
他偷眼瞥了下审神者的反应,意识到对方没发觉自己的妄想,又在她奇怪地看过来时慌忙收回视线。
他拉过的兜帽遮得严严实实,水落时江压根看不清他的神情。
啊,糟糕,她想,完全理解歌仙先生的想法了,这种时候真的超想把被单扒了看个究竟。
然而要是歌仙兼定知道自家主人此时此刻的想法,八成会吐槽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南辕北辙。
摸不透山姥切在想什么,时江眨眨眼,还是回到了原先的坐姿。
“歌仙先生说,”她问,“山姥切君最近没事都会待在这里?”
山姥切“嗯”了声。
“从这边看过去的景色是挺不错的,这样一看,我们本丸的布局相当规整嘛。”
不对。
他想。
视线扫向一边,从这儿正好能看到审神者执务室的一角。
“一年。”他忽然听审神者道。
“……?”
这回倒是实打实看出他的疑惑,水落时江弯弯眼。
“无论发生什么,”她胳膊搭在双膝上,望向不远处的本丸,“一年后,一定要大家一起拍张合照,跟生日那时候一样,所有人都在里面的那种。”
“为什么……是一年后?”
“这个啊——”
时江拖长了音。
“老实讲,诺亚之前‘半年’、‘半年’地说,弄得我没什么安全感。”她道,“定个像这样的约定,遇上再怎么困难的情况,我也会拼命努力到那个时候。”
山姥切一时间懊恼起自己的笨嘴拙舌。
“……会没事的,”他抿抿嘴角,听见自己这么说道,“我……们都会保护主人的安全的。”
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两秒,水落时江一笑。
“我知道,所以就等着山姥切君到时候出手相助了。”
她站起身拍拍草屑,“话说回来,山姥切君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见山姥切在短暂的犹豫后点点头,时江想了想,也随之一颔首,“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政府那边的人应该到——”
从这里能看到本丸内大半地界,的确不假。
她远远望着长谷部领进门的那个橙色的小巧身影,陷入了沉默。
“审神者大人!”
奉政府之命造访本丸的狐之助抹着眼泪,“能再见到审神者大人真是太好了,狐之助我虽然被别的家伙抢了工作,但还是一直惦念着能再见活蹦乱跳的您一面啊。”
水落时江:“……”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别扭。
诺亚:“‘别的家伙’是说我吗?”
难道还有别人?
没当着怨念的狐之助的面回答他的话,她在狐之助面前蹲下时打了个哈哈。
“我也是。”后面的话说出来还要再多几分真诚,“那时候多谢了。”
当时如果不是它出现,估计她今天也不可能再站在这里。
狐之助听了这话反倒扭捏起来。
“没那么夸张啦,”它忸怩道,“那天正好只剩我一个。”
“今天来也是因为审神者大人就任了这么久,政府那边派我来看看情况——诶?”
它吸了吸鼻子。
时江清楚地听见了一声同时咽口水的声音。
“这,”狐之助结结巴巴地说,“难不成,难不成是油豆腐的香味?!”
时江“咦”了声:“闻得出来?”
“当然!”
狐狸式神用一种“做不到才不正常”的语气斩钉截铁道:“那可是油豆腐啊!”
……你们狐狸都对油豆腐这么执着的吗?
“这个……”水落时江干笑,“因为正好要拍鸣狐君的照片啦,为了犒劳一下所以——”
“我可以吗?”
狐之助目光烁烁地问。
“啊?”
“如果我也一起,”它两眼放光,“有油豆腐吃吗?”
某种意义上,演变成这样的发展简直是必然。
树影斑驳,顶上的几片绿叶投下了浅淡的阴影。阴影落进蓬松柔软的银发,更交织出了层次感。
肩上卧着的小狐狸正亲昵地将鼻尖贴向他的颈侧,而本人的细长瞳孔看向一旁,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眼下和上挑的眼角都点着朱色,他还戴着皮手套的右手扶上深色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