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归家
许星洲和姚阿姨的聊天记录,在五天前就有过一次。
因此,这样贸然去找阿姨问这种问题,也算不上突兀……
她们这个聊天频率其实已经非常频繁了,许星洲学期中时就和姚阿姨约过数次咖啡。姚阿姨专门带她去喝了江景下午茶,五天前姚阿姨给许星洲转了个科学松鼠会的公众号文章《感染流感》,并且贴心地提醒她多加衣服,天冷,不要感冒。
甚至带着点,父母般的柔情。
许星洲以前刷微博时,曾见过无数人吐槽‘父母总是给我转一些乱七八糟的公众号怎么办’——并且截图了许多他们与父母的聊天记录。那都是他们的父母发来的不转不是中国人,删前速看系列的,还有一部分是枪手写的心灵鸡汤。
这些心灵鸡汤,许星洲大一时就写过。
有外系的学姐令许星洲代过笔,稿酬一篇二十五。
许星洲那时想买kindle,于是写了许多许多篇,甚至其中有两篇阅读量还相当高,可是她写了那么多篇,却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人发来的心灵鸡汤。
如果有人能给我发就好了,那时的许星洲想。
……可是从来都没有人给她发过。
许星洲从来没有加过她妈妈的好友,和爸爸几乎只剩每个月的寒暄和生活费的转账,许星洲总是看着别人吐槽,看着别人的共鸣。
直到她认识了姚阿姨。
姚阿姨对她有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温柔,从此有了人给她发微信公众号链接。
许星洲蜷缩在年岁可能比自己还大的沙发上,风呼哧呼哧吹着窗户,她抽了抽鼻尖,秦渡应该是去洗澡了,耳机里传来唰唰的水声——手机应该就在浴室的洗脸台上放着。
他既然说了要通着话睡觉,就不会让许星洲听不到他这头的声音。
许星洲搓了搓凉凉的手指,给姚阿姨发微信。
“阿姨晚上好呀,”许星洲发过去。
她又在输入框里输入:“我今年寒假要去见男朋友家长了,可是我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许星洲还没发送,又想起姚阿姨总想撮合自己和她儿子——甚至上次去喝下午茶时都贼心不死。这要是让秦渡知道,以秦师兄对自己时的小肚鸡肠,极有可能打电话去和姚阿姨吵一架。
她立刻将大半消息删了。
许星洲重新编辑了一条情感丰沛的微信:“我家师兄今年过年要带我回去见家长,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见家长要做什么,阿姨,你有什么建议吗?”
——点击发送。
许星洲松了口气,放下了手机。
秦渡那头遥遥传来他的声音:“你今晚早点睡啊?明天票是明早七点的。”
许星洲兴高采烈地嗯了一声。
那时候都十点多了,姚阿姨的作息又相当老年化,许星洲以为她早睡了,怎么都没想到她几乎是秒回了一个表情包。
姚阿姨问:“跟……跟他回家过年?”
许星洲挠了挠头:“是呀。我师兄他是上海本地人嘛,就想来问问阿姨……”
姚阿姨那头安静了许久……
许星洲又担心姚阿姨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找她,补充道:“因为阿姨你可能比较明白本地风俗,而且师兄的妈妈好像和阿姨挺像的,我想参考一下……”
姚阿姨突然说:“——带个人就行了。”
许星洲头上冒出个问号……
什么叫带个人就行了?许星洲有点懵,又看到姚阿姨补救般地发来信息:“我们没什么本地风俗,完全不用怕,直接来就行。”
……‘来’就行?许星洲感觉有点奇怪。
姚阿姨纠正:“去就行。”
原来是打错了字,许星洲叹了口气,说:“什么都……不需要注意吗?”
“不需要,”姚阿姨笃定地说:“觉得空手来不好的话带一束花就可以,风信子和康乃馨,还觉得不好意思的话提点可爱的伴手礼就行。”
……空手‘来’?不是‘去’?这是第二次口误了吧?
许星洲毕竟是文学系的,对汉字嗅觉极其敏锐,立刻就发现了盲点。
姚阿姨立刻纠正:“空手去。”
……
许星洲本来是打算一月十六号回上海的,她那时候计划在老家呆个个把星期,见见同学,见见老师,参加个同学聚会,连回程的票都买好了。
结果老家和秦渡那边的对比过于惨烈,她十三号早上就回了上海。
——她上火车时,甚至没有对家的半分迷恋。
许星洲意识到这座名为老家的城,只剩奶奶的坟茔和童年的残影还拴在自己的脚踝上,其他的部分和自己并无瓜葛。
父亲也好,母亲也罢,血缘上的妹妹——这些都和许星洲没有半分关系。
…………
……
许星洲坐在露台旁的沙发上,她裹在小羊毛毯子里,捧着刚磨的、热腾腾的美式咖啡——想起奶奶曾和幼时的自己耳提面命:拿筷子不要拿筷子根。
小许星洲吃饭刚学会拿筷子的时候,总喜欢捏着筷子最顶上的那个筷子梢。奶奶就很不高兴,说筷子拿得高嫁的远。奶奶也说过长大以后不要离开家——许星洲的奶奶总带着一种老旧而封建的慈祥。
小许星洲当时嗤之以鼻。
谁能想到,奶奶居然一语成谶。
许星洲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摸了大衣套上,对楼上喊道:“师兄——!”
秦渡在楼上书房遥遥应了一声。
“师兄,”许星洲把小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