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好认错的准备蹑手蹑脚钻进房间,想来出去这么久他也醒了。
青华不在。
我心里乐开花,管他去哪儿呢。能自在多久自在多久!
桌上沏了壶热茶,一闻便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我麻溜跑过去自己哈哈笑一阵。翻开扣在桌上的白釉玲珑盏把玩。
这白釉玲珑盏遇热会在杯壁上变化出五彩的图案,且每次都不一样,想着茶也忒烫,不如多玩几回等后面茶凉再喝。反正青华也不在,他若问我茶哪儿去了,我便无辜说不知道。
我拎着壶往盏内哗啦哗啦浇茶,热气上氲,杯壁上渐渐变化出一只五彩的凤凰,从羽翼幻化到脑袋栩栩如生。看够,茶也渐凉,凤凰变淡,我欲将茶水泼在地上又怕被青华撞见,一眼瞄到个花盆,跳起来跑过去将温热的茶水倒进去。一边倒一边神叨叨的说:“小云杉呀小云杉,不是我要拿热茶烫你。是有一个叫青华的非把茶放桌子上。你说他把茶放桌子上做什么?放桌上了肯定要喝的嘛对不对,又不能倒地上。”
“你说这人怎么这么不厚道,自己洗澡的时候用热水,到你了吧就用凉水,有的还用脏水。我就瞧见过青华的黑心花匠拿一大桶稀释的粪水浇花。”说着一边愤懑的比划桶有多大。
“我呢,就不这么对你。”
“我疼你,用热水温暖你。你若觉得烫告诉我。”
“我凉一凉等温了再浇给你”
我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你不会说话。”我又一拍脑袋笑呵呵道:“那你就晃叶子。”
“你倒是晃呀!”
我将茶盏和茶壶搬到地上对着云杉兄,又盘腿坐在地上道:“这么着,我请你喝好茶,你让我多看几个神奇的图案。”
我拿着白釉玲珑盏翻来覆去倒热茶,从海市蜃楼幻化到一株血红的腊梅树,从荒芜大漠幻化到金碧辉煌的宫殿……过了会儿觉得没劲,将玲珑盏倒扣在花盆的泥土里,又使劲并着双手往下摁了摁,拿起壶往上浇茶水。
“云杉兄,借贵宝地用用。”
我一直乐呵,乐呵着乐呵着笑不出来了。鼻尖一酸抱住了云杉兄。
“云杉兄,我对你这么好,还拿热茶水浇你。完全是觉得我二人脾气相投,打心眼里想对你好。”
“我没有别的目的。”
“我虽想看画儿,可我对你好也是真的。”
我的声音几近哽咽:“云杉兄…..”
正当我忘情的不知所以时,头顶不远处冷不丁飘来句话:“苏阳离,你可真行。”
我一把松开云杉惊诧道:“云杉兄,你会说话!”
复又睁大眼端详它,“不过云杉兄,你怎么知道我叫苏阳离。”
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吓得退后几步声音颤抖:“你......莫不是成精了?”
“朝上看。”
这回,声音是正上方传来的。
我往上一瞄,诚然,顶上掀开了两片瓦直通昏黄的天。脖后根一凉,觉得冷风阵阵。又探着身子伸长脖子看了眼,诚然,那衣裳角儿是青华的。
“啊啊啊啊啊啊…..”
诚然,我划破长空的犀利尖叫声引来了客栈内的店小二。
小二忙不达跌跑进,将长巾往肩上一甩,双手插在腰间看了眼房顶,又低头看眼跌坐在地上的我,砸吧砸吧嘴,还是开口了:“这,您有什么不满也不至于拆房啊。”
满腔委屈。
我也觉得委屈至极。
“不是我拆的,是顶上那位拆的。”
说着朝上指了指,讪讪一笑。
小二还想说什么,砸吧砸吧嘴叹了口气又出去了。
莫名其妙。
头顶上又飘起酸不溜秋的话:“苏阳离,和你的云杉兄关系挺好。”
“本君刚沏的茶都给他喝了。还用本君的白釉玲珑盏给他拔火罐是吧?”
我看了眼倒插在土里的玲珑白玉盏身子一哆嗦。心下那个悔。
“上来。”
“啊?上来?”
“上来。”
“哦。”
我找小二哥拿个木梯子搭在墙上使劲摁摁,又在腰间一左一右栓两壶芙蓉春颤颤巍巍贴着木梯爬上房顶。
诚然,视野好极。
诚然,也冷极。
屋顶的冷风呼啦啦吹,我双手下狠劲抠在本就不大牢固的青石砖瓦片上,撅着屁股双膝跪地往青华处慢慢挪,着力处的瓦片咯当作响,虽只离地十米高亦吓得我哆哆嗦嗦。
我恐高,小时候九儿带我飞过一次,五脏六腑都快翻滚出。自此,誓死做恐高派。
青华一脸笑意盈盈看着我,颇为打趣。
皓月当空,美酒帝君。
我从腰间解下一壶芙蓉春掀盖递给青华,他也未拒绝,伸手接过。一身玄衣的青华好像已经融进浓浓的夜色,一张俊俏的脸上老气横秋,寒气四溢的眸子看着远处深不见底。
我总是弄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就像现在。为什么要在屋顶吹凉风,为什么一张脸上大多时候都看不出喜怒。又为什么让我同他一处吹风。
从一面来说我没什么长处,不认路,迷糊至极,贪生怕死,好吃懒做。可又或许因为心大,才能在眼前巍然挡着重重迷雾时选择不去探个究竟。
除了将头发吹得迷住眼睛外此处风光还是不错的,夜色里的芙蓉镇安静祥和,连片的稻田和溪流影影绰绰。或许往日里会有扎总角的小娃娃在田野里同稻草人捉迷藏,累极的铁匠会在将发妻带来的消暑茶一饮而尽时咧开嘴傻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