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离!”
是谁叫我?我晕乎乎的爬起来,脚底踩空直往下坠,风呼呼的,刮的脸有些刺得慌。
突然有东西团住我的脚,我整个身子停在半空,不往下坠了。
我使劲蹬了蹬,桥上好像是个人。那人紧箍着我的脚脖子不放。我挥着伸手捞啊捞,却够不着飘在湖面上的酒壶。
明明酒壶子就在往下一丢丢的地方,若没有这讨嫌的人拉住我,我早能拿到酒了。
那人道:“再闹扔你下去喂鱼。”
我的身体荡来荡去,酒壶一下子离我远,一下子离我近。
我气道:“喂你个大猪蹄子,放开我!”
“你再不放开,信不信我找羽林卫剁了你包馄饨!”
那人一直未说话,任我如何威胁叫骂都不回应。我的脚脖子一点点往下滑,好像离湖面越来越近了。那人道:“本君只有一只手扒着栏杆,你若再动,我们两个都要掉到湖里喂鱼!”
喂鱼的话,我是不情愿的。我试着同那人打个商量。
我道:“这位兄台,你能否,换只脚抓?”
“疼。”
那人默了半晌,无奈道:“不能。”
……
又过半晌,我开口劝道:“兄台,萍水相逢,不必如此拼命,你放开我罢。大千世界花花草草如此美丽,你何必只抓着我不放。”
那人道:“本君绝不放。”
我的脸离冰面极近,如今已冻得没有知觉。脚脖子却愈发疼,似要断了。
我哀道:“兄台,你放过我罢。我想死。”
那人怒道:“不准!”
我道:“兄台你当真奇怪,我死不死的与你何干,你竟说话这般冲。你便让我死一死罢。”
那人更气了,闷哼道:“你非要说这样的气话?”
这哪里是气话,明明是真心话。
我道:“我其实不想死。”
那人言语间开心不少,道:“忍一忍,会有人来救我们。”
我哭丧道:“可我的脚说它真的很疼,很想死。你放过我的脚罢兄台。”
“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你勿需如此执着。你纵是救个蚂蚁,这功德都是一样的。”
我又往下滑了滑,仿佛一身的重量都压在脑子上,胃里翻浆倒海。
那人死死抓着我不放,我的脚脖子告诉我,那人的手有些抖。
我对着湖面道:“你放开我罢,你抓不住的。”
那人回道:“绝不!”
我听着那人咬牙切齿的说出“绝不”两字,竟有些感动。
我道:“兄台,你当真是个好人。我府中有许多钱,你放开我,去我府里取钱,拿了钱去青楼去逛窑子,准保你明日就忘记我了。”
那人使劲一拉,我反倒又往下沉了几分。
这桥离河面,少说有五米。看来这人,是真有菩萨心肠。我暗自叹道,昔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智障舍命救人。
那人道:“若非本君屏退侍卫,如何会到这样的地步。”
我笑道:“你再不放手,当真要和我一起掉下去。极简单的,我教你,把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松开就是了。”
那人说起话好像半丝力气都有,虚弱得很。
“本君绝对不会放开。你死了这条心罢。”
我突然感慨万分,道:“若我心上人,有兄台你对我一半好,我就满足了。”
那人一直未说话,我的脚依然紧紧被箍在他手中。
我自言自语道:“康平二年,我苏阳离,曾以身家性命胁迫他一次。却不能,次次以性命为挟,叫他不娶旁的女人。”
“为何男人能三妻四妾,女人却要一生忠于一人。”
“不公平。”
那人道:“或许……你心上人,有他难言的苦衷。”
我笑道:“喜欢一个人实在太辛苦,我告诉自己,今夜一醉方休后,便再也不喜欢他了。”
那人道:“你……喝醉了。”
“还有,不准不喜欢本君。”
朱雀大道上传来声声急蹄,不过须臾,我便稳稳落到地上。对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一拜,道:“多谢兄台。”
我提起桥上仅剩的两壶的翠涛酒,一步一晃朝家走。
身后人道:“本君送你回去。”
我叹一口气,朝身后挥挥手道:“不必了!我清醒着呢。”
那人紧跟上我,抓住我手腕道:“若你未醉,便不会认不得本君。”
我笑着搡开那人,道:“你是不要命的智障,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如何不认得你!”
“你莫要再跟了,我还要回家喝酒。”
那人从我手中抢过翠涛,斥道:“眼睛过敏,红成这个样子,还喝酒!今次是本君正巧碰上了,若本君不在,你就死了!”
“若你死了,本君要如何活!本君要和谁并肩看九州风光!”
我痴笑着靠近那人耳边道:“眼睛是因为伤心才会红,你如何知道我骗人说喝酒红眼睛的?”
一阵梨花香飘进鼻子里,我扯住那人的领襟,伏在那人胸口,狠狠吸了一口香甜,道:“恩公,你真香。”
那人一滞,两瓶翠涛碎了满地。
我也未恼,推开那人,转身自顾自的朝前走。
我沿着朱雀大街走直道,路上灯火通明,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我看看穿着粉袄的糖人,又挑一挑作了画的折扇,又和小儿斗了斗蛐蛐儿。
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可转过身再看,好像又没有人跟着我。
今夜这街上的人长的都一个模样,走起路来一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