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初六那日过后她的心便一直不定,直到今日见万家灯火如斯温馨,方才定了心思,好容易将自己那些想法都压了下去,自觉能平静与他相处了,方才过来,还特意带上莺儿,以免自己失了分寸,却不想,他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连看都不肯看她一眼。
也罢,不论因何,如此也好。
言致是个果断之人,心中拿定了主意便不会纠结,摸了摸莺儿的小脸蛋说道:“姑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姑姑今日有事,改日再带你出来玩。”
“好。”奶声奶气的应下,莺儿亲昵地蹭了蹭言致的脖颈,
致姑姑好香啊,为什么都是药味儿,娘亲让她喝得就那么难闻,致姑姑身上的这么香呢?
将已然熟睡地莺儿交与奶娘安置了,言致独自走在上元夜的京都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往常这是让她觉得安宁的,今日却叫她的心越发乱了。
那书册一直在她手中握着,未曾一刻松开。
走着走着忽然自嘲一笑,也不知这般紧握着,手上的汗会不会将书册弄湿了?那就不好还了呢。
“真是心乱了啊,自五岁过后,我哪有那么容易出汗。”
脚步熟悉而自然地转入那条清幽的巷道,言致忽然有些怯了,若他当真要走了,她该怎么办?
不,她不能这么自私,这些年种种,本就是多得的恩赐,她不谢天,却由衷谢他,若没有他,不知今日的言致会是何种模样,会否,是个自己都不想看到的样子?
可他本就与这些事毫无关系,只不知因何缘由要帮她,到此也够了,若他要走,她也只好击节相送,愿他今后岁月安稳无忧。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言致上前扣门,却不料半晌无人应。
沉默望天,又将方才吸入的气叹出,言致提气翻过院墙,还是用习惯到都不必用眼看的方式进了这间没有牌匾的大宅。
转了半天,在往日他常待的地方都没找到人,言致独自站在亭中,凝神静听,却发觉争整座宅子安静地仿佛没有人一样······没有人?!
莫非他,就这么走了?这样不告而别,那以后她还能到哪里找到这个人?从头至尾,她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思及此,言致面色一变,下意识抬手按住胸口,她看不到自己此刻面色惨白胜纸,只知道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颓然地坐倒在地,抬手盖住眼帘靠到亭柱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喉咙怎么那么痒,就好像是忍不住要哭了一样。
怎么会想哭呢?
明明想好了要欢送他走的,明明说不可以自私,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永远同她一样耗在这些事情上的,为什么会这么难受,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当年······
······言致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是转瞬,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坐了一会儿。
所以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以为是听错了,可她到底是身负武功的,那个人又不曾刻意掩盖自己的气息,她回神便能察觉到身边是真的站了一个人,只是还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是那个人吗?
因为害怕失望,她没有将眼睛上的手拿下来。
但幸好,那人又重复了一遍问话:“你为何在这里?”
咬唇沉默一瞬,言致忽然睁眼跳了起来,往后退了几步,确认他应该看不到她有可能泛红的眼眶以后才语调轻快地说道:“你的书落下了,青石那个固执的家伙不肯给你送回来,我只好亲自送过来了啊,那书就给你摆在这儿了,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他似乎一直看着她,言致眯眼扫了一眼四周,确认自己站在阴影中,他应该看不到她的面容的,心下放松了些许,便预备将书放到亭中的圆桌上,以为他会如以往一样‘嗯’一声以作回应。
没想到他今日的反应与往日完全不同,在她手松开那一刻,他平静地声音响起:“为何不打开看看?”
言致手一抖,差点将书抖落到桌上,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又抓紧了,见他的眼神看了过来,连忙放开,收回手笑道:“毕竟是你手不释卷的爱书,我怎么能擅自打开。”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言致这回心抖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跑,脚步却提不起来,于是清楚地听到了他笑着说得第一句话:“确实是爱书,若我同意你看,你要不要看?”
言致沉默了,要不要看?在知道这本书必然会改变某些事情的情况下,她还要不要看?这似乎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不过是本书册,看了又会如何?
但从拾起这本书开始,心中就一直有个念头告诉她不能看,如今他让她看,那么她到底要不要看······
一个‘要’字,便道尽了所有,没有什么该不该,能不能,看与不看,端瞧她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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