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长清去了许久。
当她拿着玉兔灯回来时,见着花夕唇色有些苍白,手指间有凝着的血渍,又发现她手臂有伤口时,大惊失色,忙问是不是有刺客。
花夕摇了摇头,向余笙笑笑:“是我自己划的。”
“日后,我若是再想他一次,我便自罚一次。”她面如死灰,“我要记着,我一想他,就会痛,这样我便不再会想他了……”
余笙气得浑身发颤,朝着她的脸便要打去,最终还是停在了空中。
“孟花夕!你就是这样振作的?伤害自己,让旁人心惊肉跳,你自己爽快了?”余笙睚眦欲裂,怒吼道,“不就是个男人吗?他不就是娶了别的女子,你有必要这样吗?”
车内的烛火都被她的怒气震得飘摇不定。
花夕头倚着车壁,听着余笙的咆哮,她闭上双眼,眼泪再次淌下来,涟涟泪水被烛火映得莹莹发亮。
许久,她长喟一声,睁开模糊的双眼,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我怎么能够想他……想这个让我失去了一切的恶人……”
“我每次情不自禁想起他……都觉得是可耻的!”
“他不仅娶了别的女人,他还杀了我爹,灭了流火门啊……”
她低弱的声音飘飘似云,覆盖迢迢银汉。
天色黯淡,长清回来时两手空空,一进马车便见着花夕依偎在余笙怀里,似是睡了去,余笙抚摸着她的发丝,默默不言,眼角似有泪光闪烁。
见状,他也识相,坐在车厢外驱赶着马,向镜湖山而去。
马车走了一夜,才走出黎京。
天亮时,长清困倦得不行,找了一处客栈三人暂时住下了,想着休息半天再赶路。
明明是炎炎夏日,花夕却觉得全身寒冷,喝了一大碗热汤才稍稍好转。她趴在桌上发着愣,也不说话。
余笙看着她这样子,叹了口气。
虽是竹林小栈,却也有许多走镖的江湖人,独来独往的侠士在此歇脚。正值晌午,客栈一时热闹的很。
长清早已饥肠辘辘,一坐下便狼吞虎咽起来。
议论纷纷中只觉有几人声音分外刺耳。
有一人叹道:“别看这天玑国表面一派太平景象,实则暗潮汹涌啊!瀚王虽威名远扬,政绩斐然,已深得中原百姓的民心,但那奕王也是年少有为,战功赫赫呀!”
那人接着道:“你看那当朝太子功绩平平,皇上又如此昏庸无道,旱涝灾害连年,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我看啊,这天玑的王位啊,随时可能易主!”
另一人说:“北境虽已安宁,天玑也答应了天弋的和亲,照理这天弋就应该撤去西境的军队啊!可他们又以奕王不尊重他们的公主,纳了许多妾室为由,长期赖在西境不走了!”
他又小声道:“我觉着他们太过分了!这奕王年少气盛,且本就fēng_liú无度,多纳几门妾室怎么了?哪个男人没个三妻四妾的?”
余笙闻言,瞥了花夕一眼,只见她仍趴在桌上,恍若未闻,一动不动。
那人环顾四周,又压了一个音:“万一将来这奕王坐上了皇位,正妃还是个异族人,这正统皇室后裔中还流着异族血……这是本国人万万不容的啊!”
又听一人讥讽地笑道:“说起这奕王,我最近听闻啊,这瀚王曾经的爱将余庆年,居然被奕王收到了麾下!”
“这你也不能怪余将,这瀚王城府深不可测,心狠手辣,若是日后瀚王上位了,再来个杯酒释兵权,那余将不就老无所依了?”
“可这瀚王对余将有着知遇之恩啊!若是没有瀚王的赏识,他一介武夫哪里会有用武之地,还得了如今北安郡王的头衔?未免太忘恩负义了!”
长清拧了拧眉,看向余笙,只见她抓筷的手骨节已泛白,面色凝重。
“我觉得也是,这做人啊!还是要讲点良心的!跟了瀚王十载,这不过半载的时间,就投奔了奕王,讲白了,这恩情再怎么深重也不敌眼前利益啊!”
似有劲风刮过,栈外树叶沙沙作响。
只听“啪”得一声,余笙将筷子往桌上猛地一砸,沉声道,“你们怎么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