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后,程曦绷着脸径直去了程钦的书房。
当晚程府极为热闹,先是鄂州知府袁文山没过饭点便执帖上门求见。袁文山前脚刚走,两位同知与太和县令又带着师爷一道上门。
外院迎客送客直到戌时末才消停下来。
鄂州府第二日便传出了两则谈闻。
一是荆门知州府上的姐游湖时落了水,让一个橹夫贴身抱着拖上了岸,朱姐那一身绫罗贴着身子,叫岸上围观的人尽数瞧了个全。
二是涂家垴镇上姚家族中的一名子弟让人打得不省人事送进了衙门,那子弟身上有秀才功名,而姚家则是吏部郎中姚庞的祖家。
另一边,袁文山的师爷翌日一早便上门来请程钦一道去府衙听审。
按理梁子湖出的事本该由太和县令先行审理,除非疑案或大案才会上报府级由知府亲审。却因此事牵涉到了威远侯府和吏部郎中姚庞,袁文山这才卷起袖子亲自上阵。
程钦到后被请到公堂旁置放的高背太师椅上落座,有衙卫忙上了茶水。
袁文山高坐在正中大堂案后,两旁又分别设了两张案,坐了鄂州同知与太和县令。那太和县令待程钦安坐后,一拍惊堂木传令带人犯。
人被带上来时头上包着纱布,身上仍旧穿着那一身橹夫的装束,歪斜无力的站着,双手捂抱着腰处哀嚎。
太和县令便拿出师爷连夜代笔的状词开始审问。
一番交代后,得知堂下人名姚泳,年十九,尚未娶亲,去年刚得了秀才功名。对于他为何会出现在画舫上,不论状词上如何锦心是丫鬟的事实,姚泳就是一口咬定自己与侯府程姐有旧,是与程曦约好的。
他自己与程曦起了争执,这才让她的护卫下了重手,而自己并无无礼之举。
太和县令不禁皱眉。
姚泳洋洋得意——他有功名在身,进了官门无需下跪,不许上刑。
太和县令犯难地看向袁文山,袁文山便去瞧程钦。
程钦垂眼拨着茶盅盖子,缓缓问道:
“几位大人,老夫记得朝廷有律,凡作奸犯科者一律革去功名,可有记错?”
太和县令与鄂州同知楞楞点头,不明所以,袁文山却瞬间明白了程钦的意思。
姚泳若是作奸犯科便可按律革去功名,若他没有功名身,便是对他上了刑又如何?
至于这上刑与革去功名的顺序……只要最后姚泳成了白身,谁又管得着?
袁文山看了程钦一眼,心想威远侯这是不打算给吏部郎中姚庞留余地了。
他取了支签简往堂下一掷,喝到:
“打!”
姚泳尚且不曾回过神来,就让衙卫一左一右按在条凳上,紧跟着身下一凉,板子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这厮先前让秦肖狠狠揍了顿,现在如何能挨得住这板子,不过十来下便哀哀嚎叫着全招了出来。
他将朱乐君如何拿辞利诱自己,如何设计套了程曦去换衣衫,如何打算用名节逼程曦就范等等全供了出来:
“……全是阿君的主意,她这般便可娶得威远侯府的姐回去,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学生是一时受了她蛊惑啊!”
袁文山皱眉,太和县令忙让刑名师爷拿了笔录去画押。
程钦忽然开口:
“不急。”
堂上众人均是一愣,望向程钦。
只见他放下茶盅,望着袁文山慢条斯理道:
“袁大人,老夫倒有些奇怪,一个秀才加一个知州府的姐,何来如此大胆,居然就敢这样行事?却不知他们仗的谁家势头?”
袁文山望着程钦心中一震——威远侯这是要对姚庞下手。
任谁都看得出来,朱乐君和姚泳干这事纯粹是因为无知愚蠢,程钦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他偏还要这样问,意图太过明显。
袁文山背上流汗。
威远侯站的是皇帝一边,而姚庞站的是辅林大人,自己无势无靠如履薄冰这才安稳至今。贸然站队,日后若出了事,顷刻就成了人家弃卒保车的卒!
可自己若是装傻只怕立时就要得罪程钦。自己一路走来借的是王家的势,程钦只需同王家一声,自己只怕也没有什么“日后”可言了。
袁文山觉得舌根苦。
*
第二日,知府衙门的师爷送来一份誊抄的供词和案断,请程钦过目。
程钦看过后,立即写了封信与供词一道封上,让程定连夜拿着自己的名帖去武昌府找姚为礼,走了军驿将信送去京城。
而程曦这边就相对平静多了。
自游湖事件生后,除了几家官太太来拜访老夫人,了些或安慰或口诛的话,袁莘等人却不敢再来招惹程曦。
期间因朱乐君的传闻太盛,她母亲姚氏曾带人找上门来讨过法。
当时程曦正在屋里看书,闻言很是惊讶:
“她居然敢上门?”
莫怪道朱乐君长了那样的脑子,原来根源在此。
程曦兴致勃勃地就要跑出去瞧热闹,让锦心哭笑不得的一把拉了回来:
“姐,人早让老夫人轰走了!”
叶氏听姚氏找上门,二话不就吩咐门房“打出去”。
程曦闻言略感失望。
她最近依着程钦的嘱咐,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来,整日躲在府里看书都不曾出门晃荡。
念心见程曦无精打采地靠在罗汉床上抛福莲玩,眼珠子转转,凑过去笑嘻嘻道:
“姐,奴婢昨日去八宝楼买点心,在那遇见了冯三姐的丫鬟樱草,她与奴婢了件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