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王氏留了程曦晚上宿在自己屋中。
程曦感到累极,几乎一沾上枕便开始迷迷糊糊。
王氏由丫鬟伺候着卸去钗环,净面洗漱,脂膏还没抹完便见程曦自床里头滚到了外头。
雪白轻透的薄绸中衣松松挂在她身上,露出半截细细的胳膊,柔软嫩白的小手放在艳红色鸟穿并蒂锦面被衾上,竟有一份冶丽之美。
王氏一阵恍惚。
自己那小小软软、如团子般的女儿,如今已然柔姝待放,长成含苞藏蕊的少女。
待到十月,程曦便及笄了。
及笄后,定了亲的女孩便能嫁人。
程曦如今连议亲都还不曾议,算上换帖、卜吉、合婚的时间,至少要半年。若一切顺利,后头纳吉、下聘又需数月。下聘后方始定婚期,备嫁妆又要半年,若凑不上吉日兴许还要再候上一年……
王氏很是焦急。
她也曾多次与程原恩讨论过程曦的婚事,程原恩不愿让程曦的婚姻沾上政事与利益,便尽量为她选那闲贵安泰的门庭。
但是对儿子婚事大抓小放的程原恩,在为程曦选婿时却挑剔得不行。
读书的嫌文弱,习武的嫌粗鄙,无功名挂闲勋的怕不上进,入官场汲汲者又怕太凉薄。至于那品性身世过得去的,不是嫌年纪太大就是嫌容貌不正。
看完了人又看门庭,寒门怕吃苦,豪门怕受气,有那门当户对的,王氏一番打听后又觉着对方内宅太复杂,怕程曦吃亏。
这夫妻俩将京中相看了一圈,竟是一个合意的都选不出来!
程昭不知死活地建议他们往京外寻人家,让程原恩劈头盖脸狠狠骂了一通,道是天高路远的,若程曦在夫家受了气就连个立时撑腰的都没有!
王氏虽焦急女儿婚事,但她深知女儿跟着程钦多年,性子被纵得较难约束,又是个自小就主意大有想法的,夫家若是不能包容只怕会闹出不睦来。
王氏很是犯愁。
她垂眼看到程曦的睡相,不由又愁了几分……
“将小姐搬回去。”她吩咐丫鬟,“轻点,别吵醒她。”
程曦睡得很沉,并没有醒来,夜里还出喃喃梦呓,王氏隐约听见什么“天泉”、“耀光”、“也行”的。
王氏不由感慨,程曦还像个孩子似的,居然就要嫁人了。
……日后也不知便宜了谁!
第二日起身后,王氏笑着打趣程曦夜半梦语,程曦一头雾水,压根记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梦。
她梳洗打扮妥当,随王氏去了郑氏那里请安。
王家规矩重,郑氏虽孀居粹元堂,但儿媳和孙女们的每日晨昏定省却是从不落下。
程曦到粹元堂时,三太太与王也在那儿,王见了程曦,坐姿端雅却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郑氏拉着程曦细细的问了她早饭,又问今日去哪里玩,并嘱咐王好好陪着程曦,王乖乖巧巧地应下。
她们在粹元堂坐了阵便一同告辞,三太太邀王氏去说话抹牌,王便趁机拉着程曦道:
“曦表姐,今日天好,咱们去放纸鸢罢?”
程曦差点脱口而出“不去”。
“不……不、不知道是否方便……”
王箩便笑道:
“哪有什么不便!”
说着便让人去取纸鸢来,并在花园子后那片梅林外铺好席面,备好瓜果酒水并熏香驱虫,一应布置妥当。
程曦只能端起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来。
她坐在铺满鲜花的铺草席上,先与王一道提笔在纸鸢上写词绘花,然后看着丫鬟们举着纸鸢跑得香汗淋漓,半天才将纸鸢摇摇晃晃放上天。
她不由回忆,自己那时在王家住了一个月,每日都在做什么?
似乎……除了赋词赏花,闲庭对弈,泛舟采菱,还真想不出别的事来。
程曦不禁扶额。
“小姐,”身后锦心轻声道,“您既来了,便也一道去放回纸鸢罢。”
程曦闻言抬头,见王已上前接过飞上天的纸鸢,娇笑婀娜,秀气地拉扯着绳线,当真一副赏心悦目之景。
然而她却毫无兴致。
程曦想起程钦曾说的话,忽然醒悟。
……自己怎得又犯了这处处强作迎合的毛病呢?
“哎呀!”
程曦回神,见念心惊呼着伸手朝空中去抓,自己题词作画的那只纸鸢飘飘荡荡朝梅林深处坠去。
她想起纸鸢上有自己的题词作画,若让人捡去不大合适,便站起身道:
“我去看看。”
王听了便将手中绳线递给丫鬟:
“我陪你一道去。”
她们往梅林间的青砖路走去,王为她一路介绍:
“这梅林从前是我曾祖母最爱的赏梅园,每年冬天梅花盛放时,家中便会在此办赏梅宴。哦,林子那一头是大房的地方。”
程曦点头,知道几家房头平日走动并不多,二房与三房还颇有罅隙。
走了一阵后,她们看到了挂在一株梅树枝丫间的纸鸢。
王不由犯愁:
“得去找个会爬树的来。”
程曦看了王一眼,想了想,索性笑道:
“不必找人,我来。”
说着也不顾王怎么想,挽起袖子,又将裙摆系在腰带上,露出雪白膝裤。
王怔怔看着程曦走上前,一脚踩在树干凸节上,两只嫩白的手各抓一根树枝,稍稍一蹬,另一脚便踩上了枝干分叉上。
梅树不高,程曦站稳了身子,微微伸出手便将挂在树顶的纸鸢捞了回来,然后轻轻松松踩着凸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