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迷迷糊糊醒来时,周遭极暗。
她身下是硬邦邦的冰冷木板,身上覆着一块厚厚的充满腥臭的盖毯,随着车轮子倾轧的咕噜声,木板有规律的摇晃着。
程曦被晃得脑袋晕,还觉得腹中饥饿极了。
她动了动身子,却现自己手脚均被麻绳缚起,根本无法动弹。
……这是在做梦?
程曦有些懵。
身下忽然一个猛烈的颠簸,似是轮子碾过凸起的石块,将程曦整个人震得抛起来,又重重摔在木板上。
肩膀传来的疼痛让她寒毛耸立。
这不是做梦!
自己这是在哪里?!
程曦努力睁大眼睛,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四周。
昏暗的空间里隐约可见周遭堆码着物件,却瞧不清是什么东西。自己蜷缩在一个极的缝隙里,顶上似乎用麻藤布盖了起来。
她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这些人是谁?祖父他们在哪?是否也遭逢变故被人劫持了?是赵达显干的吗?这些人要将自己带去什么地方?
程曦狠狠咬了下嘴唇,用疼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车轮轱辘声不绝于耳,夹杂着不少牲畜踏蹄声……车子与人都不算少数,再加上自己周遭堆放的物品,有些像是商队。
她忽然想起那个彭管事的“走黑商”之事。
但这个想法又随即被她否定——自己明明是在甘肃总兵府上,怎么可能让走黑商的人抓走?
这么一想,最可疑的人便是赵达显。
莫非赵达显先前那番请辞脱身的作为皆是为了蒙蔽祖父?
程曦想到这,心下大急——不知祖父身在何处,是否也遭了暗算!
车子的度忽然开始放缓,最后停下,有人远远的吆喝了一声。
程曦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外头隐约传来人声,车队停了下来,接着响起一阵嘈杂的声响,混着交谈与搬东西的声音。
有人靠近车子,紧跟着顶上的麻藤布被掀起,程曦忙闭上眼睛丝毫不敢动弹。
“李老六!”有人低低喝道,“你想做什么?三哥交代了出关前不许动那个女人!”
麻藤布倏地又被覆上,就听一个破锣嗓子的人嘿嘿笑道:
“老子就看看不行么!”那人顿了顿,低声抱怨道,“三哥这次怎得这般赶?咱们都走了两日了,为何非要急着出关……也得休息休息罢?”
程曦大惊。
自己昏睡了两日?!
他们的出关,是出嘉峪关?!
就听先前那人低着嗓子道:
“你他娘的老二不听话了罢!就算要动这女人,也是三哥先来,轮得到你?”
那李老六便嘿嘿地笑,了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程曦心下凉。
自己是遭了黑商无疑。
如今去猜测是谁下的手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想法子脱身。
但这种情况,自己如何脱得了身?更何况祖父还不知下落!
程曦悄悄躬起膝盖,现被缚身后的双手可以碰到脚踝上的麻绳。
她摸索着用手去结脚上的绳结。
外头两人忽然齐齐喊道:
“三哥!”
同时麻藤布猛地被掀起,程曦来不及闭上眼,突如其来的阳光亮刺得她眼前白茫茫一片。
来人穿着羔羊皮袄子,一双垂下的绿豆眼此刻阴恻恻盯着程曦,正是那与朱乐君同谋的魏老三。
魏老三见程曦已然醒来,忽然上前一把将程曦提起来,沉着脸问道:
“!将军可曾见过你?”
程曦被他拎得脑袋晕,完全不明白问得是何意。
她紧闭着嘴不话,猜测着他口中的将军是不是指赵达显。
魏老三抓着她衣襟猛地晃了晃,狠狠问道:
“快!将军究竟可曾见过你!”
程曦只觉的心砰砰跳,试探着开口,却现自己嗓子哑得可怕:
“你是指……赵将军吗?”
魏老三听闻此言忽然变色,勃然大怒道:
“将军见过你!是不是!”
程曦吓得不敢话——谁知道究竟该见过还是没见过,万一错了话,这厮立时宰了自己怎么办?
她的沉默被魏老三看做是默认。
魏老三猛地一把将程曦摔到车板上,瞪着远处满面狰狞道:
“贱女人!老子今番让她害惨了!”
那李老六不明所以地上前,问道:
“三、三哥,怎得了?这女人有问题?”
魏老三面上神色几番变化,忽然一声吆喝道:
“整队出!绕开嘉峪关朝西边去!”
商队的人闻言立时便引起一阵骚动来,有人不明所以来问情况,魏老三却沉着脸一言不,自怀里摸出刀子,恶狠狠道:
“都给老子快点!”又转头对李老六等人道,“把这女人给我看牢了!一根毛也不许碰!”
李老六显见有些惧怕魏老三,面上愤愤却不敢什么。
程曦被摔得眼冒金星,但听到魏老三的话却着实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己目前是安全的。
她趁机打量商队。
只见长长的队伍里共有二十来辆车子,外加几十匹驮着货物和人的骆驼,自己乘坐的车位于队伍的尾部。商队前后大越有三四十人,除了自己,并不见其他车上有人。
她舒了口气……至少祖父不曾遭遇劫持。
听那魏老三的口吻,似乎也不是赵达显派来的,那么甘州就一定会派人出来找自己……当务之急是拖时间,保住自己等待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