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余天猛的一倾脖颈,一口浓黑的血液从他口中吐了出来。
芊芊看到任余天这般模样,越发呆愣住了,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澹台家上上下下二十余口人的性命曾经葬送在眼前这个人手里,她应该趁他体力不支之时一举拿下他性命以为复仇的,可当芊芊真正面对一个虚弱的任余天时,她竟然迟疑了。
一旁的任宜风早已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疲惫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爹,你怎么样了?”
任宜风正要替任余天疗伤之时,不料任余天吐完几口黑血之后,竟然直挺挺的晕了过去,眼皮重重的合上,任凭任宜风这个做儿子的如何唤他都一动不动。
等任余天转醒时,已是次日清晨。
在任余天昏迷之际,任宜风一直在旁边照顾他,芊芊一言不发立在一边,心中百转千回。
一对父子,一个是她所恨之人,是残忍屠害她澹台家上上下下二十余口人的罪人滔天的凶手,而另一个,是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是她想要一生一世与之相守的人。
爱与恨之间的距离那么远,却又那么近。
芊芊想了许多,她再爱任宜风,可依旧不能为了他放弃心中的仇恨,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忘却灭门之恨。
既然她做不到趁人之危,那她就暂且等待,等任余天苏醒之后,伤势好些之后,再与他一决高下。
可芊芊万万没想到的是,转醒之后的任余天却不复从前!
以前那目光凌厉杀气腾腾的任余天似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眼神呆滞的寻常老人家!
任宜风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任余天一夜,看到任余天睁眼转醒,打起精神惊喜的将他扶起来靠在床头,迫不及待的问询,“爹,你可觉得好受了些?”
任余天似乎并不认识眼前的年轻人是谁,呆滞的眼神中透出些防备,缩着脖子往后躲,双手抱在胸前,结结巴巴的出声,“你是谁……”
任余天窝在床铺角落,声音虽苍老,但其中的稚气却似受惊的小绵羊,“我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任宜风心头一紧,有些不敢置信,“爹,我是风儿啊……我们这是在黑魔岭……”
任余天听了这番话之后眼神越发闪躲了,缩着脖子使劲儿摇头,“什么风儿,我不认识你!”见任宜风又要靠近,任余天赶紧抓起被子将自己全身裹起来,闷闷的声音透过锦被传递出来,“你别过来,我不认识你!”
任宜风这会儿手足无措起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旁的芊芊比任宜风还要震惊百分!
看任余天方才的模样,别提什么一决高下了,他似乎已经连他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了。
任余天这是疯魔了不成?
芊芊记得她刚寻到密室时,任余天正在里面闭关修炼。她听说过一些修炼的禁忌,越高深的武功绝学需要注意的事项越多,若在练功时被人打搅,轻则修炼白费,重则经脉逆行,走火入魔!
看任余天方才的状态,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任余天虽然坏事做尽,但他绝不是一个会耍手段逃避的人,芊芊知道,任余天绝不是装疯卖傻,他怕是真的疯魔了!
芊芊嘴角哼出几声冷笑。
她还没找他复仇呢,他怎么能疯魔了!
芊芊几步走向前,猛的扯开任余天身上的锦被,直直的眼神狠狠的定在任余天脸上,“你可记得我是谁?”
面对气势汹汹的芊芊,任余天吓得浑身发抖,颤颤巍巍的手小心翼翼的往前伸,想重新抓回锦被裹在自己身上,借以抵挡身前对此时的他来说全然陌生又充满危险的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看样子,任余天也已经认不出自己是谁了。
芊芊如坠冰窟。
她想要复仇的对象,那个曾经高高在上浑身沾满别人鲜血的黑魔教教主,此时此刻竟然成了一个毫无战力的苍白老者,她这些年来苦心等待的复仇大计似乎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若现在杀任余天,对芊芊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可叫她杀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人家又有何意义呢?她一直以来想要复仇的对象,只是那个凶狠残忍的黑魔教教主罢了。
芊芊浑身失了力气,右手在腰侧虚晃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握住天雨剑。
任宜风眼底有些乌青,想是多日未能安眠,疲累至极,声音也夹杂着几分沙哑,“芊芊,你若要动手,我没有立场拦你。”
只是,他作为任余天的儿子,他必须以肉身挡在他父亲身前。
一边是他的父亲,一边是他心爱的姑娘,他两边都不能辜负。
芊芊半晌没有言语,眼神淡淡的凝着脚尖。
不知何时,长久以来盘旋在她脑海中纠缠的丝线不知何时竟然解开了,她苦笑一声,“罢了。”
眼神又重新移回任余天脸上,那畏畏缩缩的老人家还在努力将锦被往自己身上扯,芊芊无甚表情的开口,“黑魔教教主已经死了。”
从任余天走火入魔的那一刻起,那个狠戾的黑魔教教主死了,而此刻存在于世上的,只有一个胆小懦弱的老人家,一个连亲生儿子都不认识,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的疯子。
既然黑魔教教主已经不复存在,那她还能去找谁报仇呢。
人生不如意十之**,或许,老天想要给她的人生留下些许的遗憾吧。
芊芊缓缓走到任宜风身前,突然有些释然,“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若真的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