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危机,是社会大生产跟私人财产所有制之下的矛盾。除了资本主义,有没有社会化大生产的存在?中国是大一统的国家,社会化大生产当然会存在,工业和商业的发展,会促进这一进程。危机不仅仅是生产相对过剩,不相对过剩就能长久繁荣?死在相对紧缺的朝代不知道有多少。
主掌一路经济数年之久,杜中宵再想当然地用以前学的理论,来分析和解释这个时代,这几年就白干了。那些理论不但指导不了一千年前,连那个时代都指导不了。结论不可靠,原理和分析方法,却是值得借鉴的。用那时的方法分析现在,用原理指导现实,才是真正有用的。
喝了几杯酒,理清思绪,杜中宵对韩绛和王安石道:“当政最要紧的,一是要想办法,让百姓手中的积蓄保值。储蓄所是办法,让存在储蓄所里的钱,能够相对保值,就是常平司要做的。常平之所以称为常平,不只是粮价稳定,更是要让社会财富稳定。至于什么办法,以后会找到很多,最简单的就是,一边让百姓存钱,一边用更高的利息把钱贷出去,用息差补贴,保证货币稳定。今天那些不说,只说基本的。”
“百姓手中有了钱,除了存到储蓄所,还有许多选择。以农民论,钱攒到一定数目,没有需求去花的时候,可以买地。买地的好处,是地里出产粮食,不管以后如何,农具更好,新种产的更多,自己的地跟着也会如此。换句话说,对于农民来说,土地天然保值。”
王安石道:“土地虽然保值,但世间能够不断买土地的,有多少人?百姓日子宽裕,还是大多人没有田地,富者和势力人家多占,是也不是?能够保值,他们就更不会卖了,还要多买。”
杜中宵点头:“介甫说的对。越是保值的,越是难平均。哪怕是平分田地,也会很快兼并,没有其他手段,此事难以阻止。什么手段?把积蓄收上去,再配以土地禁买卖,不然此事无法解决。”
说到这里,杜中宵看着两人道:“保值的资产最麻烦,长期保值的麻烦无比。社会上的钱多了,便会向这些地方集中,把价格慢慢一直推上去。而且这一种涨价,朝廷不介入,可能会没有上限。为什么没有上限?把地买到手里,收的租子是自己所有。只要地价没什么变化,以后卖出去,并不会亏本钱。不管地价涨到什么程度,只要保证地价不跌,地里出产多少不重要,随时可以变成钱。此时的田地,并不是用来出产粮食的,而是富者用来保存自己财产的。只要他们能够联成一体,地价可以无限上涨。”
地价如此,其实房价也如此,这就是房住不炒的矛盾之处。并不需要炒,只需要保证价格不跌,就能保证房价不会转头掉下来。换句话说,地价和房价有了金融功能,直到土地产多少粮食,房子用不用来住无关紧要。只要再加上一条可以方便交易,就完成转身,换了本来面目。而没有的人,最终只能是买不起。在农业社会租土地种,在工业社会租房子住,慢慢成为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