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俶将放下的手轻抬至下颌,一双勾魂媚眼望向老仵作,声如幽魂:“怎么回事?”/p
老仵作不动声色,垂眉道:“此人非同寻常。”/p
“为什么不早点杀了?”庞俶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又四下望了一眼,“若是让人现……不对,若是那人就在宁府之中……”/p
“他此前一直被唐冷藏在屋中,今日方才现身。”回答她的是许昶。/p
庞俶淡淡瞥了一眼许昶,眼中神色复杂。/p
场面一时又归于凝滞,归溪冷哼一声,打破了这难得的沉默:“真是有意思,浑浑噩噩活了大半辈子,只怕是要交代在今天。”/p
说着,又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把赵无安碎尸万段。/p
宁丹桐垂下眉头,一言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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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里了。”/p
故地重游,安晴已经显得冷静很多。她指了指头顶的观远阁,又指给赵无安看那根矗立在其下的铜柱。/p
“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就是后脑勺上的伤口。如果是撞在铜柱上再掉下来,为什么会有两处伤口呢?”安晴叹了口气,“难道就真的那么巧,他头朝下撞在铜柱上,又再弹起来,还是头朝下撞上地面?”/p
她比划了一下当时宁龙海躺倒的地方,“而且还是脸朝上。”/p
赵无安思索了片刻,却未曾如安晴那般把视线望向上方的观远阁,而是径自走向了那座仍有黄纸香烛的灵堂。/p
灵堂前三扇大门俱开,屋内景象一览无余。应是有太上急急如律令的散魂之意。一座不算大的漆黑棺材放在灵堂正中,其后立着木制灵牌。/p
赵无安信步走入灵堂,在棺材前沉吟良久,蹙起眉头,细细打量了一番灵牌上头的字样。/p
宁融开磬之灵位。/p
安晴也紧跟着赵无安走进了灵堂。虽说来过这院子两次,但两次都只是远远地看了灵堂一眼。出于少年新亡的忌讳,在宁家人面前她还是尽量不去看这灵堂景象。/p
不过赵无安可没这个避讳。/p
眼见安晴跟在身后走了进来,他抬起手,大大方方地指向了棺材上头唯一的一个灵牌。“看见了吗?”/p
“看见了。你把手放下来,这样不好。”安晴头疼地想拉住赵无安那相当没避讳的手指。/p
“偌大一个宁府,偌大一个灵堂,只有一个灵牌。”赵无安淡淡道,“我还记得你说,那个老郎中告诉过你,暮秀村历史不过百年?”/p
“嗯。”安晴点了点头,不假思索道,“所以宁家就只有这一个灵牌,是正常的吧?”/p
“怎么可能。”赵无安复杂地瞥了她一眼,“大户人家,落魄到什么地步,才会在搬家的时候不带走祖上灵位?即是落魄到了那种地步,在这个无人司其职的府邸,如何能短短百年便积攒巨财?真当何人都是解晖不成?”/p
距离柳叶山庄之事过去不过短短半年,他却已能拿解晖来开这等玩笑,安晴心里也是暗暗佩服不已。虽说这佩服的角度,委实有些奇怪了。/p
“那你是什么意思?”/p
赵无安思忖了一会,忽然道:“算了,不礼貌。”/p
正当安晴云里雾里之时,赵无安便又调转步子,回到灵堂门口,看似随意地揪了揪垂下来的那根白绫。/p
而后他指着前方后院的一大片空地,突兀说道:“这里昨日,曾有一条白绫。”/p
安晴愣了愣,点头道:“对啊,应该是被风吹下来了,刚好压在宁龙海身下。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p
赵无安阴阳怪气笑道:“你上屋顶看看。”/p
“怎么了?”安晴莫名其妙。/p
“若是在别的地方,你一定什么也现不了,可这里偏偏是宁府,偏偏是暮秀村。”赵无安啧啧摇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p
安晴愈莫名其妙了起来:“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p
“不必去看观远阁了,这里曾经生过什么,我已一清二楚。”赵无安转过身子,犹豫了片刻,“嗯,那也就不必再顾忌什么礼不礼貌了,反正在这里也没有死者为大这句话。”/p
说完,他振袖出手,手中已然多了一柄剑气激昂的菩萨蛮。/p
而后他一剑向灵堂之中斩去。/p
安晴大惊失色:“你干什么!”/p
灵牌当即被蜂拥剑气撕成碎片。那厚重的棺椁,也被剑气给劈开一半。/p
安晴慌忙捂住眼睛不敢细看,却不经意间从指缝中窥得一角。/p
“嗯?”她疑惑地仔细看了看,而后愣愣移开手掌。/p
厚重的棺材之中空无一物,外头是漆黑的木材,里头亦只能看到一片漆黑。/p
“你看到了吧?”赵无安一字一句道,“其实你的感觉没有错,我的也没有。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有罪,也都疯了。一场刻意的戏,他们要演的平凡。而一件平凡的事,他们却做得刻意。”/p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安晴喃喃摇头。/p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瞳中猛然映满惊恐之色。/p
观远阁顶。/p
一道青色身影临风而立,手持长弓,一箭飒然破风而来,直指赵无安后背。/p
这对二品高手赵无安来说,似乎算不得什么威胁。有洛神剑意护体,再加上身背红匣,他几乎无懈可击。/p
而持着剑的白衣居士,这一次似乎微微走了神。直到锐利的箭风在耳畔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