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致爽殿。
萧夫人躺在撵榻上,一身劳乏之状,顶上挽个观音鬓,鬓上横插一支藕白玉簪子,后肩乌发顺垂直下,散平在榻上,她那半微张半闭合的秀眼有些许朦胧呆滞,两颊泛起红晕;樱桃小嘴在灯火光下,越发显得不点朱润,正微微张合透气;身着一款藕香莲白宽松裙袍,脚上穿一双红猩绒缎鞋子,脚鞋歪在撵榻的一头,懒懒乏乏的,叫人心生怜爱。撵榻边上伺候两名穿着清淡的妇人,目无表情,下头堂上,两边伺立几个面容冷若的婢女。正当时,大萧徐徐进来,身后又领着两名婢女,婢女托着盘子,盘子上盛有十里红庄的特制酒酿清荷酒。大萧走来,瞥一眼地下跪坐站立的那众男女,显然,萧夫人正对地下的人生气,等候发落呢。
大萧从婢女手中接过酒壶,斟一杯子,递送给萧夫人。
萧夫人眼帘不必抬,如已知道有酒来了,伸出玉手,柔柔的接过酒杯,呷一口,又动了动身子,腾出一手,朝旁边的几子上拈一块藕粉玉清糕,待要放入口。忽然,地上跪坐的人猛然喝出声:“要杀要剐尽快,磨磨蹭蹭叫我们皮子痒得难受。”
萧夫人的手原本拈起藕粉玉清糕,又放下,连酒杯也搁下了,她坐了起来,拨弄拨弄秀发,扬起额上远山平眉,嘴角微微曲起,似笑非笑,道:“急个什么。”再抬起下巴,看一眼大萧。
大萧识意,赶忙俯身过去,低声报说:“夫人,已请五毒缸去了,稍稍就来。”
萧夫人满意地点头,这才转脸正看地上的人。
地上。站立跪坐两拨人。
站立着的是庄琂、三喜、碧池、肃远、药先生、官之轩、小马子;跪坐着的,则是受过刑罚的三个男子,他们衣衫褴褛,满身伤血,他们是十里红庄的贱奴。
才刚出口说话的人便是其中一名贱奴。
此刻,大萧走下去,竖眉倒眼,伸出一手,一连给贱奴掴脸,只听“啪啪啪”几声,贱奴倾倒在地。
大萧怒道:“没规矩的东西,跟你家娘娘说话可得仔细些,谁容许你这般放肆!”说毕,横扫一眼肃远等人。
三个贱奴听毕,哈哈大笑,一点儿都不在意。
只见一名大个头的贱奴抬起凶狠目光盯住肃远等人,道:“**血的老贼婆瞧上你们了,皮白肉净,正好吃呢,等玩腻你们,也跟我们一样下场。我们兄弟在刀刃上舔血行走,却不曾怕她。她奈何不得我们,今儿拿我做法给你们瞧了。过不得几日,我们当家掌门的寻来,这十里红庄就变十里白庄了,你们休要怕她。她得意不到几时的。”
大萧哪里容他再说,又是“啪啪啪”几个巴掌耳光。
肃远等人看着,倒是震惊不已,此刻,谁也不敢言语。
原来那日,肃远与众人分开,另行安排在一处厢房,倒也得这里的人厚待。她们让肃远清洗身子,好去见夫人。可肃远不依,非要闹着与庄琂等人一处,见了她们才肯依。大萧小萧等仆众来威逼利诱皆不管用,这才让肃远与药先生、官之轩、小马子等聚合一起,想是这样,他能听一二句劝。哪里想到,这肃远非要见庄琂,若见不到,则说要打闹一场。若非金意琅出现劝和,兴许肃远要发起武功大打出手呢。
后来,金意琅带着他们几人闯去桃花扇住处,恰好,庄琂三人出来,他们没见成,闹了一会子,等报给萧夫人知道,萧夫人一气之下,让人将他们关在桃花扇厢房内,说饿他们几天看听不听话。
这才有庄琂移居牡丹亭的事来。再后,萧夫人跟金意琅对赌协议,金意琅为救他们,便离开十里红庄。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此方说肃远等人被关在桃花扇厢房,饿得他们两眼昏花,脚软腿软的。药先生、小马子早已支持不住了,百般求饶。可十里红庄的人心狠手辣,愣是不管。
到这一日,十里红庄外遭遇外贼,庄外守护的仆人来报,说外贼车马油火入侵,已入了三里地了。萧夫人听得报告,放出几条澡盆桶子粗大的蛇,名曰大将军,一同出发庄外对抗那些恶贼。
那些恶贼是谁?可不就是刀疤二等人!他们经那日撕战,死性不改,生死不惧,回去准备准备又来了,且装载许多车油,想一路烧杀直逼十里红庄内庄。
萧夫人领着大将军去阻拦,耗费大半日时间,终于击退刀疤二等人,事毕,她又气又乏,回来后,恼怒得连晚饭也吃不下,才有让人去找阿玉索要藕粉玉清糕。尔后,大萧小萧为了给萧夫人解乏,特意去桃花扇找肃远,大意想让肃远这等fēng_liú英俊的公子哥宽慰服侍夫人。
哪知肃远誓死不从。
萧夫人被拒,越发生气了,扬言非要活剥了肃远的皮不可。
大萧本想办好事,谁想遭此打脸,再者肃远是金意琅带来的人,真被活剥了皮,往后金意琅回来,也不好交代。毕竟金意琅的义父金刀老爷子跟夫人有些交情。遂而,大萧捡些轻重,找个台阶下,缓缓对夫人说:“听说其中一个有些武艺,真打起来,庄里又得闹腾。可不叫夫人听见心烦?这会子,他们几个姑娘在我们这儿,谅那几个贱男人也不敢妄动。不然,再饿他们几日,不怕不从的,夫人等一等也无妨,到底是碗里的肉,跳不出筷子来。”
萧夫人听得,一巴掌打在大萧脸上,怒斥说:“没用的东西,一个贱奴都训不利落!你也有脸来说。倒是奇了,他们也想反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