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道:“药治不得先生,能缓住先生的药只我这里有。”
湘莲看庄璞庄玳兄弟愣住没话,便道:“那姑娘赶紧施药救治吧!”
阿玉摇头:“不中用。不中用了!”
庄璞涨红了脸,满眼血丝怒道:“我去他老娘的!王八蛋孙子!我撕了他们!”已然怒不可遏。他捏住拳头,甩起袍子要转身出去。
庄玳见状,欲拉,可没够迅速。庄璞冲出去了。
幸好在门口撞上庄玝。庄玝跟丫头敷儿,还有财童赶进来。
庄玳急道:“妹妹拉住二哥哥。”
庄玝见势慌手扯住庄璞,庄玳赶迎上前,一同拉住。
兄妹三人又聚进屋里。
庄玝环了一眼,大致情景尽收眼底,心惊肉跳的她,尽管万千疑问,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只听庄玳道:“这是怎么回事?先生怎会这样?哥哥你这要找谁去?先生怎不中用了?哥哥不说,玉姐姐也不说。我们听到消息赶来,想帮也没法子帮。你们倒是说清楚。”
湘莲那时扯住庄璞,怕他真跑出去惹祸。于是接过庄玳的话,问庄璞道:“爷,你说呀?”
庄璞“嘿”一声,重重的坐到炕边,垂头丧气。
众人不语,庄玝稍作定神,然后对边上惊恐不安的丫头子吩咐:“去把院门关了。”
庄玝此举:一则怕有人像她这般好奇来听见,二则担忧她哥哥气盛出去寻事。
丫头子听吩咐,急出去关门。
庄玝递手绢给阿玉,关切道:“姐姐你先不忙哭。我们府上有许多好药,治先生定是没问题的。眼下你最清楚先生的身体,须得你说清楚病情,我们好商量对策。”
庄玳赞看庄玝,她年纪虽小,能如此冷静,众姐妹兄弟中,她显得十分难得。
阿玉满脸哀怜,庄玝给手绢她不接,只抖手撩开被子,轻轻解开关先生的衣裳露出他的胸脯,只见他胸脯上阡陌纵横,伤痕累累,满是淤青血条。众人借光围过去看,触目惊心。
庄璞愣眼哑口。
庄玝惊怕中不免有些羞涩,故扭开头脸。
湘莲更是不敢直视。唯独庄玳死死盯住,傻了的口吻道:“先生怎招致这般毒手?”
阿玉替关先生把衣裳合上,又盖回被子。顿了良久才道:“先生原有旧症,心脉郁结,经不得刺激。这病需时时刻刻养着。若不是为我,先生也不会北上来这儿。是我害了先生。”
庄玝怜悯道:“姐姐不必自责,看那伤势,自然有毒害先生的人。眼下要紧不是惩凶追责,而是想办法救治才是上策呀。”
阿玉道:“心脉塞断,回天乏术。只怕明日,灸出针眼,那血出来都是黑的了。挺不得几日。”
说完,阿玉捂住脸面趴在炕边痛哭。
庄玳吓得一脸汗水,忙蹲在阿玉跟前,道:“姐姐,你一定有法子是不是?若能救,我……二哥哥和我们一定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阿玉缓缓抬起脸面,道:“即便有法子,也是送死命的法子。不袖手旁观又能如何?”
略是听出阿玉的意思,关先生并非没救,只是救治方法极其微渺。
庄璞马上道:“姑娘你说怎么救,舍出性命我也要找人来帮你。”
湘莲急扯住庄璞。
庄璞混力推开湘莲:“不用拉我!先生这样都是因我而起。舍我性命能救他,原该赔命。”
阿玉冷冷笑道:“论起来,还真要人舍命才能救得。可碰到这样的时节和地域,就算有人舍命赔命,没那东西也徒劳。”
庄玳道:“姐姐说清楚。”
阿玉痴愣双目盯着沉昏的关先生,毫无气力地道:“西洋有种医术,开刀换心,通贯心脉血流,方能救治。先生的心,原本不好,经毒打刺激,心脉塞断,如油尽灯枯了。要救先生,得换一颗康健的人心。可换心医术,只有我父亲懂,我当年跟旁见他行刀救过人,自己未曾下过手。不说我有没有这样的手法和能力,即便我有,伤口缝合愈合生肌,还需南方灯笼虫尾毒荧光膏,你们这里是北方,又逢冬天,哪里有灯笼虫?哪里寻得荧光膏?所以说,回天乏术。”
庄璞起身道:“挖我心救先生!我愿舍出我的心。”
阿玉苦笑,仰头长长叹一口气。
庄玳听完阿玉那番话,泄气瘫坐在地上。
庄玝捂住嘴巴,不知如何安慰。
过一会子,阿玉叹吟道:“‘晚岁躬耕不怨贫。支鸡斗酒聚比邻。都无晋宋之间事,自是羲皇以上人。千载后,百遍存。更无一字不清真。若教王谢诸郎在,未抵柴桑陌上尘。’先生常念这首词,可见先生的心。二爷不劳麻烦,请二爷明日安排车马,我送先生回巴蜀。如二爷念及先生的友谊,望二爷彻查此事,也算告慰先生了。”
庄玳道:“姐姐,并非无救呀!”
阿玉愤恨道:“才刚说尽了,就此一法。趁先生还能留几日,赶时候送回去见家人一面。”
庄璞欲出声驳,阿玉冷道:“我意已决。”便立起来,直向庄璞跪下。
庄璞愣眼,抖起双手扶阿玉起身。
阿玉悲痛不已,闭眼咬牙,泪涌决堤,道:“爷和姑娘回吧!”
庄璞沉黑一副面孔,提起袍子下摆,向外走出,才到门口又转回立住,恭恭敬敬朝阿玉和关先生打躬朝拜,后甩头出去了。湘莲怕庄璞闹事故,急忙与财童跟出,一面拉扯庄璞。
庄玳从地上起来,拉住庄玝,示意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