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整条柳营巷的人都在谈论刘槐安的死和当年那把火。说起当年老刘家开毛纺厂时的鼎盛和后来一把火烧得精光后的凋零,老人们总是唏嘘不已。
面馆的老板一提起刘槐安就愤愤不平:“早知道这丫是个狼心狗肺的种,就该下老鼠药毒死他,他狗日的还在我这儿白吃了不知道多少碗面呐!”
“就是,这狗日的在我这儿拿烟拿酒还少了?”超市老板说。
“娘的,以前捡垃圾的时候,这个臭不要脸的总是抢最好的,看他疯疯癫癫的样儿,我们都让着他,没想到是个这么恶毒的人!他整日介白吃白喝的,卖垃圾那钱都拿去干嘛了?”捡垃圾的吴老头儿愤恨地骂,“买棺材了吧!”
“哎,说起来还真是,刘疯子有政府补贴的,又干保洁又卖垃圾,可没怎么见他花钱,钱都去哪儿了?”
众人纳了闷,猜测着刘疯子的钱去了哪儿。于是,就传出了许多关于刘槐安生前和他死亡原因的闲话。
一说他一生没有旁的爱好,就喜欢上了巷口胡同里的一个窑姐儿,对那女的生的什么模样、如何与刘槐安勾搭上的,如何骗了他的钱财传说得绘声绘色。窑姐儿最后带着钱跑没了影儿,刘槐安想不开就跳了楼;
一说刘槐安在给美国政府做间谍,他的疯傻全是装出来的,这回被国安识破了,就逼得跳了楼。说他在美国有一个洋老婆和俩孩子,他的钱早汇到国外去了。
就这样,柳营巷里的热闹话题,从对二十年前那场火灾的悲春伤秋,转移到了一个跳楼疯子的奇闻轶事上来。
胡杏来找青木,一进门就问:“听说你们这儿死了个间谍?”
青木说:“这你也信!”
“你们这条街现在可出名了!”胡杏说。
“又不是什么好名声。”青木说,“你们警察怎么也变得这么八卦了?”
胡杏不服气说:“哪儿八卦了?”
隔壁的乌鸦隔着门帘叫道:“女人八卦!八卦女人!”
胡杏气得撸起袖子要去揍乌鸦。
青木说:“行啦!哪次不是被他骗点吃的去?他那是饿了,每回饿了就这套路。”
胡杏撩起门帘,对着里面的乌鸦挥了一下拳头,说:“下回再收拾你。”
乌鸦跳着脚说:“来呀,怕你呀!会洗床单了不起吗?我都看见了,女人!”
胡杏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放下帘子说:“我去买几个菜回来吃。”
她还没出门,就听见乌鸦在里面叫:“左边第三家,红烧肉,溜肥肠,再来盘小鱼干,不要放辣!”
胡杏跺着脚出门左转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大包打包好的菜,身后还跟着史大壮。
青木有点意外地笑道:“什么风把史队吹来了?”
史大壮说:“本来想请你吃个饭的,结果小胡已经买了饭菜了,请客变成了蹭饭,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胡杏把饭盒拿进里屋,在桌子上摆开,开玩笑地说:“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史大壮哈哈一笑,坐下来说:“吃你这个富婆一顿也不算什么吧!”
胡杏一边分筷子一边说:“荣幸之至!”
煤老板拍着翅膀飞到桌子上,在一堆菜蔬中间跳来跳去,念着:“红烧肉、溜肥肠、小鱼干、炒鳝丝、粉蒸肉、青菜、青菜、青菜……”
胡杏纠正道:“这是木耳菜,这是娃娃菜,不是什么都叫青菜的。”
煤老板说:“差不多啦!”
史大壮说:“哟,你这只鸟儿不错!”
煤老板对有人喊他鸟儿极不满意,刚要张嘴说什么,看见史大壮铁直的腰板和一脸正气,不知怎么的就蔫了,张着嘴“呱呱”地叫了两声,一肚子怪话没说出来。
胡杏拿了个空盒子,给煤老板夹了满满一盒菜,把其中一些大块的用筷子夹碎了,放到旁边的小桌上。
煤老板飞过去,说:“会做人哦,女人!”然后闷头吃了起来。
青木问史大壮:“史队找我有事吧?”
史大壮说:“我也不绕弯弯了,我来呢,是想求你帮个忙。”
青木问:“什么事啊?”
史大壮说:“听小胡说你对儿童抑郁症和自闭症有办法?”
胡杏提醒青木是夏天的事。
青木说:“了解一点,有没有办法要看情况。”
史大壮说:“是这么回事。我有个战友,他们夫妇两人都牺牲了,现在孩子寄养在乡下别人家里,我想去把她接过来。但这孩子有点自闭,我怕她不愿意跟我来,所以,想请老弟出马,跟我一起去一趟。”
“行啊。”青木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就爽快地答应了。又问,“史队以前当过兵?”
史大壮点头说:“干过侦察兵。不过我那个战友不是我当兵时候的战友,是我在滇南干缉毒警时候的战友。”
青木从柜子里拿出几罐啤酒,说:“社区上班时间不能喝酒,不过喝点啤的没事儿。”他打开罐子递给史大壮和胡杏歌一罐,“我知道缉毒警是最苦最危险的职业,来,为你和你的战友干一杯!”
史大壮说:“是啊,要不是我战友替我挡了子弹,我就不会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了。”他的眼圈忽然就红了,接过啤酒和青木重重碰了一下,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罐。
青木能感受到史大壮此刻的心情,说:“史队你说吧,什么时候去。”
史大壮露出感激的眼神,说:“明天。机票我帮你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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