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隐师太听得出徐静和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她粗糙焦黄的双手不安的搓动着茶碗,两种孑然不同的想法的碰撞,不仅让徐静和不适应,也让惠隐师太不大舒服,她不禁抬眼打量着面前清丽颖慧的女子,又瞧了一眼旁边的苏雪娘,其实她在第一回见徐三姑娘时,就知道儿子一定会喜欢上这个姑娘,儿子虽不愿认他那个爹,可儿子的性子却像极了他那个爹,他们喜欢的,都是那种美丽动人、聪慧善良,却又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
男人就是心狠,不是他喜欢的,即便为他头破血流,付出所有也是白搭的。
“我没读过什么书,大道理也不懂,可知子莫若母,自打姑娘不理睬他,他就一日一日沉着脸,即便来了我这儿,也只是枯坐一整日,我问他,他只有一句话,‘娘,我好悔’,”惠隐师太说着凝眉叹气,眸中流漏出心疼的神色,“我知道湜儿他做错了事,还请姑娘万万给他个改过的机会!”
静和眸底的失望更深了,惠隐师太多大的年纪了,竟然还会这样想当然?她忽然明白,薛湜性格中那些蛮不讲理的任性是从哪里继承来的,他们母子凭什么就觉得人家都会围着他们转,他们想要怎样,旁人就要配合?说到底,她们并不会换位思考,不会从别人的角度去考虑。
惠隐师太盯着静和,话语中满是求恳:“姑娘可否再给我儿一个机会,他是真心悔过的,他也是对姑娘一片诚心,他已经求了他爹,不日就会上门求亲。”
静和微笑着看了一眼苏雪娘,缓缓说道:“前几日这位苏姑娘找到我这里,说了些以往与薛公子的交情,并隐隐提出要与薛公子为妾室,我今日来也想请问师太,您觉得薛公子入门之后该怎么安置这位苏姑娘?”
惠隐师太顿了一下,说道:“你们的事,我自然不管,”片刻又道:“不过男人三妻四妾,倒也是常事,雪娘她对湜儿忠心不二,放在身边服侍倒比买来的强些。”
苏雪娘面色微红,唇角却勾了起来。
静和正色道:“静和今日来,是想对师太说清楚,我与贵公子之间,并无私情,更不会答应什么提亲,今后彼此不过路人,该当以礼相待。”
“三姑娘!”惠隐师太唤住了她,又对苏雪娘道:“劳你去外头的铺子上替我去买两尺布,这几日闲着无事做几双袜子。”
苏雪娘知道惠隐师太是要支开她,却也不好不听从,要知道,惠隐师太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姑娘是不愿让湜儿纳妾?”待苏雪娘离开之后,惠隐师太微微蹙眉问,“不成想姑娘是这等没有肚量之人。”
“静和愿意与否都是静和的事,而师太提不提是师太的事,”静和回转过头望着惠隐师太,双眸明净如泉水,“既然师太把话挑明了,那我也不妨实说。以薛公子今日的成就,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薛公子虽然有天分,如果我全力辅佐,想必能努力上位,做出一番成就。可这之后呢?那仅有的情分为日常琐事消磨殆尽,我所有的操持建议会让他心生厌倦,他自然事业有成,而我却容颜枯槁,成为一个怨妇,为人所弃。”
惠隐师太听的分明,徐三姑娘这是在讨价还价,她不是不可以接受男人纳妾,但是前提是那男人必须要有本事,可以给她徐静和相应的荣光和享受,而薛湜现如今远远算不上成功,她还要陪着薛湜奋斗,所以对薛湜的要求更加苛刻,她要求薛湜全心全意地对她,保证一生一世不抛弃。
惠隐师太说道:“湜儿不会如此!他认准了你,便会一生一世待你好。”
“可有前车之鉴!”静和附耳在惠隐师太耳边,声音果决,“连师太都说薛公子像他父亲不是么?我不愿拿我自己的一辈子冒险!”
是啊,薛湜有个抛弃糟糠的爹呀,惠隐师太心中五味杂陈,悠悠长叹一声道:“不瞒徐三姑娘,当年是沈老夫人找到我,告诉我,若是休退沈氏,那沈家必然与薛家结下了梁子,湜儿他爹起于贫寒,在朝中并无根基,墙倒众人推,一旦没有了沈家的维护,湜儿他爹的前程也就到头了,湜儿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而我已损了身子不能生养,倒不如拿了钱去过快活日子,到时候湜儿他爹会青云直上,湜儿也会是堂堂的官家公子,前程似锦,所以我才……”
这么说似乎是替薛阊洗白么?
徐静和淡淡说道:“饶是如此,薛尚书也是顺水推舟,坐享好处,”她望着惠隐师太,说道:“我不看他的苦衷,我只看他的行动。”
该说的都说了,惠隐师太沉沉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她的想法说服不了徐静和,徐静和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很坚定。
她叹息一声,视线所及,望见一双靴子,那靴子跨过门槛,挡在一双月白缎的绣花鞋前。那靴底沾满了泥浆,似乎不用想不用抬头,就知道那张脸该是多么的沧桑疲倦。
不用想,她也知道是她的儿子,惠隐师太抬起头,看见薛湜一如既往般扯出一张笑脸,对徐三姑娘说道:“你几时来的,吃过饭没有,饿不饿?”
知子莫若母,惠隐师太知道儿子一定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他这是故意装出来的,他想要极力地粉饰太平,他此刻对着三姑娘笑,心里只怕像刀子扎罢。
而徐三姑娘,却是面无表情,想从那道窄窄的院门出去,却被薛湜堵住了去路。
“湜儿!”惠隐师太心痛的难以复加,她含辛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