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见面起,少年像戴着一张令她熟悉的面具,总是控制着不愿流露出一丝情绪来,此时这由衷的一笑,令她生出几分诡异的想法。
毕易安猛地甩过头,心中吼叫:你这个猥琐的老女人!
少年歪着头好奇地看她,道:“怎么了?”
“……没什么。你发育挺好……不是,你今年几岁了?”
“十二。”
“十二了啊……”毕易安万分感慨地想,一个孩子,从八岁到成年的十八岁,每天都是日新月异。她十二的时候才刚上初一,那时候又傻逼又中二,和白慎行可差远了。
她又道:“以后要多笑笑。长这么好看,总是板着脸多浪费。”
小白慎行不屑道:“总是笑干什么?累死了。”
“以后要是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你笑一下人家就心脏扑通扑通跳,‘啊好帅哦’,然后嫁给你了。”
小白慎行闻言十分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最后皱着眉道:“我以后才不成亲。”
毕易安刚想教育一通,突地想到白慎行以后确实是上山修行去了,虽然修道中人也有双修的,但似乎没听说过有成亲的。
于是她一转话锋,道:“那自己多笑笑,也能变得开心一点。”
记忆中年方二十八的白师兄似乎一次也没真心的笑过,大部分时候都是冷笑、嘲讽一笑、不屑一笑,倘若笑过她一定会记得的。
小白慎行嘟哝道:“是么?我怎么不觉得。”
“那你现在看我笑,我不就看起来挺开心的么?”
小白慎行端详了一阵毕易安的笑脸,道:“不知道你开不开心,但我挺开心的。”
毕易安心里一颤,随即又听他道:“你笑起来有点傻。”
这破小孩。
“……哪里傻了。”
小白慎行神色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不知道。也许你把面具摘下来再笑就不傻了。”
天呐,套路啊。毕易安神棍似的幽幽道:“仙女的脸岂是你这样的凡人能看的?小心长鸡眼。”
少年又是极漂亮地一笑,道:“不是说有烽火戏诸侯么,要是仙女长得倾城绝色,长鸡眼算得了什么。”
天呐!老夫的少女心啊!毕易安默默道:“还烽火戏诸侯,你家里人还允许你看这种东西?”
小白慎行顿时窘迫地红了脸,支吾着说不出话。毕易安斜他一眼,道:“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出家人要清心寡欲知不知道,小心以后你师父揍你哦。
小白慎行吞吞吐吐地道:“我自己想这么说就这么说了……你不想让我看见你的脸就算了,反正……”
少年的脸红得像只熟透了的番茄,“我、我觉得你很好看。”
一万点暴击。
现下的点竟是还没吃过晚饭,到了晚饭时刻,下面的人来喊白慎行,他便让毕易安躲在房间里,神色有些紧张。
毕易安刚想调笑一句“白公子小小年纪就金屋藏娇”,少年却忐忑不安地告诉她:“今天我们家里有客人,父亲和母亲都在。你等我回来,等他们都睡了我去厨房里给你偷吃的。”
毕易安感动万分,安慰道:“没关系,我是仙女嘛,不吃晚饭也没关系。”
小白慎行却似乎是没听进她的话,便走了。
毕易安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等着,后来索性翻起了白慎行的功课,薄薄的布帛,上边都是些看不怎么懂的文字。但足以见得白慎行的用心,有些文章一连誊写了好几份,笔锋遒劲有力,她也看不出什么好坏,只是觉得有意思。
从前她觉得白慎行是个冷漠又强得逆天的人,距离她很远很远。可是小时候却是如此可爱好玩,作为官二代他总是显得懂事又早熟,但有时却又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可能人人的童年时代都像是一本令人难以启齿的幼时日记,怀念着,又畏惧着。
毕易安心道,如果她现在是在不小心改变白慎行的童年,那么为什么白慎行会不记得她呢?这个问题细想起来有些费脑,就像是著名的祖父悖论一样。
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了,小白慎行也没回来。毕易安托着下巴等了许久,心里渐渐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她好歹是有点功夫的人,趁着浓重夜色翻出窗去,在庭院中疾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前厅。
毕易安原想像众多武侠片中描述的那样翻到屋顶上去,揭开瓦片就能看到屋内的情形了——然而她一脚刚踩上屋顶,脚下就几声脆响,这瓦竟然全都裂了!
大户人家的瓦也这么脆弱的么?还是说她变胖了?
毕易安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下面已经有几个家丁听见异响出来查看了,她缩成一团趴在屋脊上,细细的“喵了一声。
几个家丁在下边转了一圈,口中嘟嚷道:“这瓦许久没换,连只猫也能压碎了,明日喊人来修缮一下吧……”
说完那几个家丁便毫无防范心地打着哈欠走远了。毕易安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她悄无声息地观察了一阵周围的动静,见没什么大问题后便扒开了那几块碎瓦,随即懵了——这瓦下面居然还盖着层硬邦邦的泥!
果然电视剧小说什么的都是骗人的。毕易安仰面望天,她恢复了一下状态,正准备下去,屋内的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出来了。
毕易安瞳孔猛地一缩。
屋里漏出的光照亮了门外的四人,一个身穿华衣的中年人和一个仪态万方的妇人背对着光,看不清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