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李显与顾命大臣裴炎,带着政事堂的宰相们一同去后宫求见武则天的时候,她正穿着一身宽松又朴素的便装在临波阁纳凉休憩。陪伴在武则天身边的,只有库狄氏和几名内侍。
虽然库狄氏和武则天的年龄差距将近三十岁,但是二人的性格非常的投缘。今天闲来无事,武则天专程把库狄氏叫来陪自己聊天解闷。库狄氏机敏聪慧言辞犀利席间不乏连珠妙语,武则天时时发出轻快的笑声。
至从先帝去世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露出一些轻松的笑容了。
二人正聊得投机,一名心腹内侍上前来报,“太后,皇帝陛下驾到。”
武则天扭头朝临波阁下方看去,不由得笑了,“阵势不小嘛,想必是出大事了。”
“太后,臣先告退。”库狄氏很识趣。
“你在龙舟之上,稍候片刻。”武则天点了点头。
库狄氏刚走,李显就和裴炎等人急匆匆的走上了凌波阁。武则天泰然?自若的坐着,皇帝与宰相们一同上前参拜。
“陛下何以如此兴师动众,带着宰相们跑到这后宫里来找本宫?”武则天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显面露苦色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裴中书说?”
“怎么,你身为皇帝连这点小事也要宰相代劳?”武则天不悦。
“是……皇儿,自己说。”李显硬着头皮走上前,侧着身子不敢直面武则天犀利的眼神,怯怯的道:“太后,今日洛阳城外的二十万洛水大军不知何故,突然全盘而动。满朝文武无一知悉内情,薛绍及其麾下的将官今天也全都没有来上朝。皇儿觉得事情有异不敢自专,因此,前来肯求太后指点。”
武则天一听,顿时眉宇一沉神色微变,“有这等事?!”
李显更是吃了一惊,“就连太后都不知道?”
“陛下此言何意?”武则天斗然提高了声调,“莫非陛下以为,是本宫唆使薛绍擅动兵戈?”
“不不、不!”李显顿时慌了,嘴里直哆嗦,“皇儿并非此意!皇儿生来嘴拙词不达意,还请母亲恕罪!”
“哼……”武则天愠声闷哼,转头看向裴炎,“裴中书,你可曾派人前去查问过了,洛水大军是因何擅动?”
“回太后。”裴炎拱手一拜,说道,“臣也是今日早朝之上,方才知悉此事。臣方才在陪陛下前来请教太后之前,已经派了兵部侍郎岑长倩,前往洛水大营打听查问。”
“可曾有了结果?”武则天问。
“岑长倩去时不久,还未曾折返。”裴炎答道。
武则天将手中的铜古木杖在地上一顿,“既然都还没有探明情由,何故如此惊慌失措做小儿之态?”
众人同时一惊,一同惭愧拜下。
“臣知错,请太后息怒。”裴炎连忙说道。
大家都知道,太后这明着是在骂裴炎,暗底里是在骂皇帝轻佻胆懦沉不住气。但凡出了一点点的事情,他自己都还没有做出调查就慌忙跑到后宫来找太后搬救兵——这不是小儿之态是什么?
李显直抹冷汗,脸上臊得一片通红。
武则天冷冷的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压下了火气自己也坐了下来,“既然都来了,那就在这里等上一等!待岑长倩回报之后,再行商议——来人,给皇帝陛下和众位相公置座奉茶!”
“是!”
众人都在这凉风习习环境清幽的凌波阁里坐了下来。李显贵为帝王,却是打横了坐在武则天的下首位置,耷着个头一动都不敢动,像一个旷课被抓了现行、回家准备挨训的熊孩子。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所有人都喝了好几盏茶,岑长倩总算是来了。
众人一看他神色,心头都绷了起来——不妙!
“太后,事有殊异!”岑长倩都顾不上许多的繁文祷节了,直接就向武则天汇报,“臣奉命前往洛水大营查视情况,但是守营军士以‘战备警戒’为由拒绝让臣入营半步。臣去过洛水大营好几次,也算是那里的一个熟人了。守营的卫士认得臣,但尽管如此,他们仍是铁面无私拒绝让臣踏入军营半步——还说除非有大将军手令,否则任何人不得擅自闯营,违者以敌军细作处置!”
众人同时心中一弹——坏了!
“岑相公,照你那意思,就连、连朕也不得踏入军营吗?!”李显既惊且怒。
岑长倩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军营之中向来只服军令……”
“你不必说了!”李显急躁的打断了岑长倩的道,慌忙对武则天道,“太后,如今这般情景,薛绍多半怕是想要图谋不轨!……这该如、如何是好?!”
“住口!”武则天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陛下,何出此言?!”
“我、我……”李显顿时慌了,瞠目结舌冷汗直流。
武则天没有要她那一根标志着“退休赋闲”的拐杖了,昂然而立怒目圆瞪,厉声道:“陛下身为坐拥天下治缮万民的九五之尊,怎能如此轻佻不辩是非,信品雌黄污蔑大臣?——薛绍是先帝留给你的托孤大将,还是你亲妹妹的夫君,是我皇家的内戚。你说他图谋不轨,他能图什么呢?”
“母、母亲,话虽如此,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李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硬着头皮争辩了两句,“不如,我们先把太平请进宫来,岂不一问便知?”
“荒谬!!”
武则天大喝一声更加生气了,怒道:“陛下,你是想把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