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鸾坐在木板凳上,周围的喧嚣仿佛一瞬间都不见了,眼前浮现出一棵枝头缀满朵朵白花的梨树,她的水眸迷离,思绪慢慢飘远。
草长莺飞的季节,一树梨花一溪月,洁白的落英簌簌纷飞。凉亭外,池塘畔,漫天花雨下,一双人影执剑共舞,她莲步蹁跹,他翩若惊鸿,她慢款素腰,他矫若游龙。
他退步收势,出一招星落长空,她螺旋翻飞,做一个蝴蝶穿云。又急转直下,他俯颈挥袖,改了招深海捞月,她偷奸耍滑,扑做个乳燕归巢。
他腿蹬树干,借力一跃,出一式手到擒来,一臂环住她袅娜的腰肢,另一臂扫过繁茂的枝桠,打落万千梨花,与她共谱一曲天女散花。
被他强横的劲力带起的花瓣钉入地上坚硬的青砖里,入木三分,她当时还和他开玩笑,说若是再练几次双人舞剑,整个院子里恐怕到最后会满目疮痍,各处布满细细密密的“伤痕”。
一滴滚烫灼热的清泪,啪嗒一声,落入本就没有任何温度的凉茶中,仅惊起浅浅的一弧涟漪,便再无波无澜。
她用手往脸上一抹,才发现自己早已满面泪痕。
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显然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仍然举杯痛饮畅所欲言连称相见恨晚。
见底的酒坛子打翻在地,一人跳坐上桌子,热气上涌地挽起袖子,道:
“正所谓相逢何必曾相识,大家在此碰头就是缘分,姑且敞开了喝敞开了说,这点酒钱包在小弟身上,权当见面礼,我这人就这样,一见着崇拜的人就控制不住,还望各位大哥不要介意,实在是你们的侠气让人折服。”
这段话充分膨胀了镖局五人的英雄主义,把他们夸得如坠云端飘飘欲仙,一个个脸上笑开了花,也忘了防备,一开口酒气熏天,“说的是,说的是,都是朋友。”
言谈之间毫无顾忌,“小弟不才,通过你们刚刚所言我心中倒是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众人异口同声的追问,他故作神秘道:
“你们可以想想宸州盟会在即,各国上至皇室宗亲下至江湖势力齐聚羽鹤山,众所周知进山的唯一通牒便是持有云水令,江湖上群雄风云争霸都想奋力争取到它,可那小小的一块令牌岂是容易得到的,争抢的硝烟弥漫是常有之事。”
听得入神的旁人插言,“眼下的情景似曾相识,可不正与五年前的宸州盟会前夕一模一样。”
他赞赏地指向那人,“说的没错,现在各位可明了小弟的意思?”
在座之人一半迷糊一半恍然大悟,一人笑了笑,“老弟,你这是话里有话啊,我明白了,你是说云水令数量有限,江湖人士抢破了头都未必能得到,唯恐他方的存在妨碍自己,所以当然要想方设法弄垮死对头,他人少分一杯羹,令牌到手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
漠烟镖局的领头人如梦初醒,咬牙切齿道:
“一夜间名声败坏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来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才制造了这么一出劫镖,想让我们镖局落入不利境地,从而竞不到云水令,而后便会走向衰落,实在感谢他们的用心良苦,把我们镖局看的这样重,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致我们于不义。”
众人表示赞同,“和那样神秘莫测的高人搭上线,合该下了血本。”
“究竟何人如此歹毒,定要置漠烟镖局于死地?若真存了不良之心,就算一次没能成功扳倒你们,也会不择手段再次加害,不弄得你们树倒猢狲散,我看是不会罢休的。大哥,你们要留心居于暗处的敌人啊。”
漠烟镖局的五人怒不可遏,原来并非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是得寸进尺,以往他们秉承和平共处求同存异,却换来对方的赶尽杀绝,实乃忍无可忍。
“哼,欺人太甚。”镖局领头人拿起桌上的剑,脸色阴郁,“走,回镖局。”
其余人露出疑惑,“回镖局?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啊。”
“人家都欺侮到我们头上来了,得马上回去禀报大当家寻找应对之策,作出万无一失的布局。”
马蹄声渐行渐远,茶铺里的热闹气氛完全没受影响,继续混天黑地的饮酒畅谈,势要不醉不归,从皇家秘闻到江湖轶事,甚至还涉及世外桃源隐逸高人,连各国局势奇人谋士也没漏掉。
巫鸾以手托腮,在一旁默默听着,心中却泛起了滔天的疑惑,此人究竟是不是亲亲师哥,如果是,他为何要跟区区一个镖局过不去呢?他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邕宁侯府世子,而且还深受皇帝宠信,按道理没必要几次三番的去搞一个镖局啊。
不好,糟糕,听小道消息听的忘了注意外面大路的情况,也不清楚大师姐和三十四过去了没有,她连忙结了账,出门牵过自己的马,赶往城门那边。
一溜烟儿来到城门附近,夕阳的余晖洒落在阙楼之上,带出一笔辉煌的光亮,映照至下方逡巡的二人身上。
只见他们在地上不停踱步,忧虑之色溢于言表,而两匹枣红色的马却跑到路边一口一口啃食青草,悠闲的样子和二人脸上焦急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
离了老远,她就向他们努力招手,“师姐,师兄,我来了。”
两人惊喜的伸长了脖子,抬头看向前方御风而来的女子,她一身石榴色罗裙,犹如飘舞在夕阳中的一杆红旗。
三人顺利在日落之前进了城,找个价位适中的客栈打尖,两个女子睡一间,三十四自己一间。
巫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