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洼洼的乡村土石公路上,班车象蜗牛爬行;午后的阳光如催眠剂,让乘客昏昏欲睡。唯独张金发与江丽莲一路谈笑风生,他把烟头儿弹出车窗外,说:“丽莲,你出来一段时间了有啥感觉?”“不错啊。”“那就好。你买一大包东西犒劳谁?”“猜猜?”“反正不是我。”
天黑后,终于到了江家背后的山坳上。天空除密密麻麻的星斗,就是一轮弯弯的月芽儿。可谁心里都没有归心似箭的冲动,张金发放下挑的一对大提包叹口气说:“唉,今天这路咋不经走哇?”“金发哥,累坏了吧。我们歇会儿。”
山坳上坐下,张金发抽烟,江丽莲削个梨递上,他接过狼吞虎咽。“金发哥,慢点。”“我恨不能一口吃掉它。”“为啥?”“这个‘离’字儿太不合人意。”
江丽莲沉默一下说:“金发哥,世上多少事儿合人意的,认命吧。”“我决不认命。”“唉,可这命太捉弄人。”“主意到底靠人拿定嘛。”
江丽莲打开提包,拿出一件白衬衣递上,说:“金发哥,别忘了你刚才的话。”
江丽莲走下坳口,张金发说:“丽莲,下月初一。”
月芽儿钻进一片云,夜色骤然间变得更加模糊。
江丽莲回家,母亲早已睡觉,吴春旺坐在她房间里生闷气。一见面你来我往,越谈越僵。
“丽莲,真不明白,那见不得光的小生意,对你哪来的这般魔力?”“随你咋去想,我得靠自己活。因为靠谁都是空话。”
春旺满腔恼怒却又无计可施,嚯的站起来将头直往墙上撞:“我他妈咋了?我他妈咋了!”
江丽莲阻止:“春旺,你疯啦?”“我没疯,也许你也没错。可我是个男人啦,你这样同别的男人长期在外闯荡,你让我该咋去想?丽莲,如果哪天你离开了我,我真会为你发疯的!”
春旺紧紧搂住她,她心里犹豫了:“春旺,也许是我太自私了……”“丽莲,为了我们的爱,求求你再做次牺牲,好吗?”
江丽莲自己也说不清为啥向春旺点了头。
月芽儿从一片云里探出头,茫茫夜海重见依稀亮光。
张金发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月底,虽说只有短短几天,而对他却象过了好几年。无论白天夜晚,江丽莲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脑海里晃来荡去。他甚至在干活时也走了神,惹得旁人取笑。
“张金发,看你掉魂儿似的样子,想婆娘了吧?”
“哈哈哈,他眼里呀,凡是母的都是西施。”
张金发笑笑,毫不理睬。
午饭时,金发爸说:“昨天碰见龚三嫂,她说给你相中个姑娘,叫约个时间先去见见面。”“爸,你急啥嘛。”“你说我急啥?看队里年龄比你小的也当爹了,我能不急?唉,怪就怪你妈死得太早。”“爸,那惯媒婆儿的话你也听得,这事你就甭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第二天正是初一逢场,张金发大清早便匆匆赶到九龙桥头,却迟迟不见江丽莲的影子。因为前次约好今天在这里碰面出去做生意的。
张金发心里忐忑不安,感到一种莫名的难受,于是去附近转悠。他逛到河滩上收住脚步,望着河水发愣,回味着江丽莲那次跑来找他想做生意,没找到时站在这里的情景。
岸上竹林下的黑市票证交易,显得比往日冷清。大胡子胖墩儿猴子折腾了一歇,谁都没有多大的收获,感觉很无聊。突然,胖墩儿指指河滩说:“大胡子猴子,你们看,金发在那里走来走去干嘛?”大胡子说:“哥仨儿等他接货,他却在那里发神经,走,看看去。”
猴子在张金发背上拍一掌说:“哥们儿,摩蹭啥哩?”“太累了,我和丽莲想再歇几天。”胖墩儿笑道:“金发,看样子是情场失意吧?”“胖墩儿,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大胡子帮腔:“呃,金发,哥仨这是担心你桃花运走过了头,给你提个醒嘛。”
张金发无心搭理,转身离开却见江丽莲走来,慌乱中收住脚步,心里不禁猛烈的颤动。
江丽莲走向前同大家打招呼,猴子说:“丽莲妹子,你再不出现有人真要发神经啦。”“猴子,别瞎说。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忙去吧。”
大胡子仨走后,张金发说:“丽莲,你从不失约,今天咋啦?”“金发哥,对不起,我感到身体不舒服,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哦,是这样啊。也行,身体要紧。等你什么时候想做就来找我。”
江丽莲不忍谈话再继续下去,匆匆转身离开,张金发望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