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去省城的长途车上,李少安扭着头,眼睛一直望着窗外。
车厢里大部分人都已经沉沉睡去,然而对李少安来说,哪怕车厢里再沉闷,他也一点没有想要闭上眼的意思。
此刻,他的内心犹如大江大河滚滚翻腾,久久不能平静。
回想刚才在车站里,孙丽萍临别前的眼神,李少安只觉得胸口好像被千斤重锤在狠狠地砸击。
虽然孙丽萍在极力掩饰她的难过,但李少安能够从她细微的表情中察觉得到。
当着她提起要来省城找赵雪梅,确实伤了孙丽萍的心,但比起像之前那样欺骗孙丽萍,李少安这一次选择了更真实地面对。
再来找赵雪梅,李少安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的结局,但他必须来,有些事情必须当面和赵雪梅讲清楚,不然这将是他刺在心头一辈子拿不掉的一把刀。
到省城的旅途漫长,足足有四百多公里,那时候没有高速,车子开得也不快,渐渐外面天『色』暗了下来,窗户外面变得一片漆黑。
忽然,窗户玻璃上多了一点被拉长的雨滴,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外面,正如这一刻李少安的心情,五味杂陈,心『乱』如麻。
……
大约晚上十点左右,长途车到了省城的长途汽车西站。
黑暗的车厢里亮起了淡淡的灯光,打票的售票员在车里大声喊道:“汽车西站到了啊,下车咯!”
车厢那些旅客们站起身来,活动久坐僵硬的身躯,纷纷拿起自己的行李,从前面排队下车。
“同志,问一下现在下车,等会儿怎么过夜啊?”
有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精壮男人背着一个黑『色』布包,肤『色』偏黑,皮肤粗糙,穿着看上去像是乡下人,这男人拉着售票员询问怎么过夜。
售票员不耐烦道:“车站外面这么多招待所,随便找一间不就能过夜了吗?”
那男人说道:“住招待所那得多贵啊,能在车上将就一晚吗,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把你们车里弄脏。”
售票员脸『色』垮下来,严厉拒绝:“不行,车上严禁留宿过夜,这是客运公司的规定。”
“这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通融一下嘛。”那男人讨好地笑道。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听得懂话吗,让你留下来,出了事找谁去,到时候还不是我跟着倒霉?”售票员急了,赤红着脸大声说道。
眼看两人架势不太对,一旁的乘客全都围上来劝架,好说歹说把两人拉开。
等到所有人都下了车,售票员和司机把车开到了汽车站指定地停放位置,而李少安这批乘客就留在了车站门口。
大部分人都是来过省城的,坐这趟车也是轻车熟路,知道接下来要去找地方过夜。
李少安以前读书时坐火车经过省城,进丝袜买货车也来过省城,但真正踏足省城,在这儿游历的机会却不多,上次陪着杨伟逛了一遍算是一次吧,所以也不至于感到完全陌生。
看着周围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还有那些到了深夜既然在开门营业的路边商铺,这儿总算是有了一丝大都市的气息。
“小同志,小同志。”
“哦,是你啊?”
李少安提着行李袋正要走出车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住自己,回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和售票员争执的汉子。
“有什么事吗?”
“嘿嘿,小同志你好,我叫闫三平枫叶县人,是来省城打工的。”
“哦,你好你好。”
“小同志你是哪儿人啊?”
这个叫闫三平的男人看上去很淳朴,笑起来的时候也总是嘴巴咧得很开,『露』出两排牙齿。
听说是枫叶县的人,李少安微微皱了皱眉头。
枫叶县是个很难去形容的地方,那儿的人普遍都要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厉害,这里的厉害是指多方面的,比如算计、心机、抠门、爱闹事、爱拉帮结派……总之在整个南湘市,只要说起枫叶县,大部分人都会皱眉头,还有些做得更激烈的,就是直接不和枫叶县的人交朋友。
李少安对枫叶县的感觉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从省城买小货车回去的那一次,就是在枫叶县被当地的一帮地痞伙同那些不太好讲明的人给坑了一回。
自此,李少安就对这个地方没有了好印象。
得知这汉子是枫叶县人,李少安并不是太想理会他,淡淡说道:“我桃湖县的。”
闫三平笑得热情,凑近了过来,说道:“嘿,那正好啊,我们是隔壁县,算是老乡啊。”
“呵呵,是啊,老乡。”李少安敷衍道。
“那你现在去哪儿啊?”
“找招待所,过夜。”
“那你能带上老哥一起不,老哥第一次来省城啥也不懂,之前都待在村子里没出过远门,连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招待所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闫三平笑呵呵地说道。
“那你来省城做什么?”李少安问道。
“在家里种地没法过活,我听人说来省城的工厂里打工挣钱,只要有力气就能挣到钱,所以想来闯闯。”闫三平说道。
看着闫三平说话大咧咧,笑得也是一脸淳朴,李少安觉得可能是自己太小心眼,因为对枫叶县有成见,所以连带着对枫叶县的人也有了成见。
其实那么大一个县城,有好人就必然会有坏人,只能说当地的普遍风气如此,但不代表每个人都有心机。
“这什么味儿,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