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俐回到格子间后,也好久没回过神。师父那句“傻人有傻福”,让她的心情有些糟糕。
原来,自己努力了好久,终于让这个案子有了转机,结果在师父眼里只是因为歪打正着请到了南之易。
熟悉的不被人认可的失望涌上心头,不过处理这点小情绪她已经驾轻就熟,几个呼吸间就平静下来,翻开祝锦川给的案子,认真看起来。
这是一起母亲杀害女儿、未成年人受害的案件。犯罪嫌疑人因感情纠纷,和一起同居的男友发生争吵,吵完架后,犯罪嫌疑人越想越气,为了报复男友,将二人的两岁的女儿藏进卧室存放衣物的木箱里,并用箱内的衣服将宝宝从头到脚覆盖。
为了防止孩子哭闹,犯罪嫌疑人还用手掌隔着衣服对孩子面部按捂了一分钟,后来又将木箱盖住。
被告人男友因为找不到女儿报警,民警在木箱里找到了已经死亡的孩子。后来,民警把犯罪嫌疑人控制并讯问,被告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实。目前,该案已经到了检察院,进入审查起诉阶段。
虽说这个案子很简单,没有复杂的案情、纠结不清的法律适用问题以及敏感案件中需要小心谨慎的红线与禁区,确实考虑到了凌俐第一次办刑事案件缺乏经验的实际情况。可这案情让凌俐很不舒服,心里堵得慌。
只是因为几句口角,懵懂无辜的两岁小女孩,就被自己的母亲捂死。为什么总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把家人、把自己都毁掉才甘心?难道只有她这样什么都没有的人,才会懂得珍惜吗?
三天后,在看守所的律师会见室里,隔着铁栅栏,凌俐见到了她办理的第一个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犯罪嫌疑人叫曲佳,二十岁,初中文化,无业。
凌俐这次来是想了解案情,顺便听听曲佳的辩解,却不料不管她怎么问,曲佳只是呆呆坐着,眼睫微垂看着桌面,根本不说话也不回答。
跟她一起来的吕潇潇很有些不耐烦,先还耐着性子看着自己渐变色的美甲,后来干脆支起二郎腿,脸色冷冷眼神跟刀子似的。
凌俐早上在所里开函件准备到看守所会见曲佳的时候,林姐忽然提醒她,在雒都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惯例,那就是会见涉及暴力犯罪的犯罪嫌疑人,一个律师是见不了的,必须得两个。
凌俐这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书上没有的规则,要不是林姐的提醒,怕是要一个人傻傻跑来碰钉子了。
然而,当时所有的律师和实习律师,要么开庭要么出门办事要么请假,除了正在为一份抢劫罪辩护词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吕潇潇,没有其他人。
她正想着约个好说话的见习律师改期再去,吕潇潇居然放下手里的工作自告奋勇跟她来凑这个人数,让凌俐很意外。
吕潇潇一向看不起她,这个她是知道的,并且吕潇潇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名校毕业,高分通过司法考试,聪明漂亮家境好,跟着马律师从事刑事辩护,第一个案子就是相当敏感的贿选案件,并且在这种有众多红线和禁区的案件中成长极快,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自然对凌俐这种只办过小案子还二十四连败的授薪律师不屑一顾。
这次,吕潇潇不仅陪着她来看守所,还开着自己的车当司机送凌俐过来,让她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委托祝主任的是曲佳的母亲,十几年前跟曲佳的父亲离婚,之后带着女儿跟着二婚的丈夫生活在一起。她二婚的对象也算能干,小有家产,一家人衣食无忧,只是她多年来都没有再生育。
曲佳的母亲千方百计想为女儿脱罪,拜托了当年在刑事辩护领域风生水起的祝大状,可是曲佳这副丝毫不配合的样子,让凌俐有些头疼。
吕潇潇嗤笑一声,转头向凌俐:“你最好还是等案子起诉到法院以后早点去申请阅卷,守着这么根不声不响的木头,到了庭上你怕是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盯住曲佳:“你这是后悔了不想辩解想以死谢罪?可惜没用,你死个千遍万遍,也救不回你女儿。”
曲佳终于有了动作,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又低下头去,仿佛微微叹了口气。
她轻声说:“我可以拒绝你们当我律师。”
吕潇潇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凌俐转头对她说:“我来吧。”
吕潇潇翻了个白眼,也就不再开口。
凌俐放缓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诚恳温和:“曲佳,你这样的情况有可能被判无期以上,就算我们不为你辩护,司法行政机关也会给你指定律师的。”
曲佳定定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凌俐见她似乎态度有所改变,继续劝她:“你妈妈很想见你,可是现阶段你还不能会见亲属,所以委托我们进来看看你。”
曲佳的眼神依旧死水一般黯淡吴波,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你们能带张小柚子的照片给我吗?”
凌俐还没来得及回答,吕潇潇却很快反应过来:“你要照片干什么?你自己捂死的女儿,现在又想她了?”
曲佳却对吕潇潇挖心的话没有反应,只是愣愣地说:“这几天梦不到小柚子,我快记不住她的样子。如果我忘了,到了下面哪怕遇到她都认不出来,那该怎么办?”
说完,又抬头:“拜托你们,一定要给我送张照片,可以吗?”
凌俐被她直愣愣的眼神吓住了,吕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