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讲得太快,想收住已经来不及,哎,掉进土坑这么糗的事,好像也没必要说出来啊。
李茹没留意他的懊恼,只是问:“摔到哪里了?还有一些草药,敷一下吧。”
沈兆麟觉得最多也就擦伤,根本不严重,没必要上药。
李茹本来想着劝一声也就算了。
但又想起,刚才人家那样对她,她好像也不能太冷血了。
于是就坚持让他去洞口把雨水当作水龙头,把手脚上溅到的泥洗干净,好看看哪里有伤口。
他拗不过,只好听她的去洗干净回来。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没有一点亮光,根本看不清有没有伤口。
沈兆麟就顺口说:“算了,真的没事,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但李茹深知他这人爱逞英雄,有时发烧都不肯吃药,喜欢硬扛着。
“刚刚你自己说的话忘了?要是你的脚再废一次,可没有人会再管你。”
说到最后,她声音有点变小,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再说,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她不管,他就没有人帮,现在可不一定。
他没有说话,黑暗中她只能大概看到他的轮廓。
过了一会儿,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先去把火生起来。
他在洞里更深的地方找到一些木柴,看来是之前有人留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的。
有了干木材就好办多了,两把镰刀也派上了用场。
野外生火是他们知青都学过的课程,没多久,山洞里就亮起了火苗,然后逐渐成为明亮的火堆。
沈兆麟举着一根火把,在火光的帮助下又走到更深的地方,确认洞里并没有其他动物后放下心来。
他还找到了更多干木头。一批一批地抱出来,直到觉得多到足够可以烧到天亮,他才停下来坐下。
李茹早就看清他膝盖有两处擦伤,不流血,但都有血道子。
她把剩下来的草药磨碎了,原样复制地敷在了他的伤口上。
洞内又陷入沉静。
外面还在下着大雨,这个小山洞却好像波涛大海中的一座孤岛,燃起了明亮灯火。
火光摇曳,把他们的影子照映在洞内的墙壁上。
李茹对着火堆烤自己那件短袖。
沈兆麟毕竟之前已经劳作了一天,这时也觉得有点累了。
这么大雨,想必不管大小动物应该都不会出来乱跑,再加上有了火堆,可以更安心一点。
没多久,他就靠在那里小憩起来。
两人背靠着同一块大石头,面朝两个方向。
中间是火堆,因为木材潮湿偶尔会爆出噼啪的声音,雨势好像变小了点。
李茹把衣服烤到半干,也不知不觉挨着背后睡了过去。
其实并不是很好睡,衣服半湿半干,夜雨滂沱,李茹从中午到现在没有吃过东西,松懈下来才感觉腹中空空。在雨声中她努力把自己窝成一个圈,似乎这样就能更有安全感。
噼啪。
木头发出较大的一声爆响。本来就没睡安稳,干脆也不睡了。
她睁开眼,进入眼帘的是一张已经熟睡的面孔。
她其实都没怎么仔细看过他现在的样子,只记得黑黑瘦瘦,但双眼明亮。
如今看来还是平头,额发稍微长了点,眉毛很黑,鼻梁高挺,嘴唇略薄,像个还没长开的少年。
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经过这半天的相处,他们之间的气氛都似乎缓和了不少。
不再像之前那么剑拔弩张了。
当然,也可能一直以来,只是她单方面上紧了那根弦罢了。
他拉着她跑时非常坚决。
也许任何一个人在他旁边,他都会愿意伸手拉一把,也不会计较太多。
平心而论,其实他在为人上是没得说的。
能屈能伸,不在乎一时的得失,沉得住气,讲义气,人缘好混得开。
他这样的人会把事业做得那么大,一点儿也不奇怪。
她收回目光,对着火堆静静发呆,又半睡半醒地睡过去了。
然后她就做了一堆乱梦。
最后雪山那一幕,让她再也提不起力气去怨他恨他。
她也许早就有反省到,她自己以前也没做得多好。
但那时已经无有岁月可回头。
沈兆麟有点模糊地感觉到,自从上次见面后,李茹就变了许多。
她的刁蛮任性好像都消失不见了,眼前这个大方又明理的人好像才是她真实的性情。
他懂得她想表达的意思,不禁为自己怀疑过她在耍他而感到惭愧。
他平时对着亲人朋友是爱耍宝和玩世不恭,但这种时候他不会试图蒙混过关。
“对不起,我之前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还是打我吧。”说着他拿起根木柴塞到李茹手里,又袒露人最脆弱的后背。
李茹也是真没想到他居然能姿态放这么低地跟她道歉,还这么认真地……讨揍。
不过说起来,这个年代的确有它独有的淳朴和自然。
除了少数人以外,大体上的风气还真是:有错就要认,被打要站稳。
她自己也是从这个年代走出来,却从未“带着发现美的眼睛”,认真去发掘这一代人的可爱之处。
直到后来,她偶然翻到某位伟大总理和他爱人的书信合集,信中有他们对共同信念的不懈探索,也有对真理的热切辩论;有同志式的关心与叮嘱,也有爱人间的温柔缱绻;她在那些日常问候中读到他们的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