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汇,当年曾在膝盖下呢喃叫爹的胖小子,那个挥毫指点江山的俊后生,曾经双目有神,炯炯发光,那时的陈瓘自豪而又期待。
陈瓘纵有万千臆想,见过海边盐工,也从未剜心得想过有一天儿子会被折磨成这样!
眼前的陈正汇套着合身干净的衣裳,却难掩苦难在他脸上,手上留下的伤痕,皮肤红皲脱皮,融近深层的黑污垢,昨夜好泡好洗都没有去掉,眼窝一圈儿黑
,明显不仅仅是昨夜失眠,两颊无肉,猛一看就是逃荒鬼,手指攥在陈瓘手心,冰凉硌手,就像抓着一把筷子,这还是人手吗?皮包骨头,粗破伤痂!陈瓘
要挽起儿子衣袖,被陈正汇抓住了。
“爹,不要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心里的酸楚抑制不住,陈瓘的老泪扑簌簌往下掉,陈正汇望着老爹道,“爹,你苍老了好多,是儿子不孝连累了你。”
“胡说什么!是爹连累了你!叫你吃这么多苦头!千刀万剐的蔡京,我与他势不两立!恨不能吃他的血肉,挖他的黑心!……”
老爷子一口暴怒上来,脏话飚了几百句,身旁之人好生劝解,武承规直道:“现在父子团聚,就应该好好珍惜以后的生活,每天骂蔡京一党的人有多少?有
用的话蔡京早嗝屁了,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只是时候未到,咱们先比他活得长,这就先胜他一筹。”
陈老爷子这才缓口气,拉着儿子不放手,生怕他再消失,“儿咂,你想吃什么?爹给你做。”
陈正汇破涕为笑,“爹,你做的东西又不好吃,再说我现在是鸟的肠胃,只需要那么一捧就能喂饱,多吃要胀死了。”
在座的都是明事人,知道陈正汇刚脱离饥餐果腹不宜马上大吃大喝,温润养胃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武承规一看差不多了,笑道:“那二位好好叙叙旧情,我们就不好留在这里碍眼了。”
“慢着,儿咂,这些帮你的小友你都认识了吗?”
“只认识武兄和史大郎。”陈正汇站起道,“活命之恩,无以为报,大恩大德正汇在此叩谢!”
“不可!不可!陈兄过誉了!快起来。”众人赶忙扶起,陈正汇恭恭敬敬行了三礼,“今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直接说,正汇敢不孝死命呼?”
武承规道,“我们救你出来,又不是图你报答,但我们的目标一致,就是赶蔡京下台,好了这都是后事,陈师,正汇兄,二位叙情吧,我们先离开了。”
众人客气离去,只留下一个护卫候命,父子俩重新回屋,“这原是一家铺子吧?”
“对,武兄考虑民宅人多眼杂,就高价租了这间铺子,反正是临时落脚,简陋些也无妨。”
陈正汇坐下不由自主的扶着腰,陈瓘看在眼里,“他们要你干重活了吧?身上伤处不少吧?”
“嗯,去了牢城营,哪能逃得了干活,我算不错了,没有被蔡贼故意整死。”
“他就是拿你要挟我的!这个狗贼提起来就来气。”
“好了爹,不说这个了,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你也是被救出来的?”
“他们没告诉你吗?”
陈正汇摇摇头,“护卫们嘴很严,什么都不肯说,我也只知道他们是受你之拖来救我,这里中情由,经历了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陈瓘道:“好吧,那我就从头讲,那是政和元年……”
……
武承规陪着陈瓘去见儿子,王伦要随王师中去各处巡查,一为民生、二为道宗、三为水面。
道宫修的怎么样,王伦不在意,但赵佶是个道迷,王伦就只能打起精神夸奖几句,这建筑啊,钱砸进去了,就能看到影儿,的确宏大震撼,王伦让护卫们把
道宫的观主、道士、军卒、工匠都集中在大场中,发挥自己的特长进行批判:高老道这个所谓林灵素弟子,曲解圣意巧立名目、勒索钱财坑害百姓、装好人
装无辜,却是一彻头彻尾的,藏在道士中的一条蛀虫!我们要坚决打击,把他揪出来以正国法……
王师中在侧听着,没想到这位王廉访使这么能白白,不由心中肃然起敬,大宋能人真的好多。
宣传完毕,二人去了刀鱼寨,尤其史进把营救行动托出后,王伦更迫切来这里一睹呼延庆的面貌,因为这个名字,真是太熟悉了——呼家将,呼延灼!
呼延庆列阵迎接,王师中照例巡视,流程走一趟下来,王伦深感这是一支精锐,作为关西人的武承规和史进评价能有错?
表演完毕,呼延庆请二人会厅吃茶,由其讲来最近海上有什么收获。
“偶尔能救起一些辽民,和之前的消息一样,女真人全面占领了东京道,南下逃亡的百姓很多,但是消息很杂乱。”
王师中道:“高丽王那里也称苦恼,女真寇起,有犯边之意,将军不可懈怠啊。”
王伦听在耳里,这些他都从王师中嘴里套出来了,赵佶派他来登州,就是收集一切关于女真人的情报,最好是能接头女真人的高官,以期完成他连女真灭辽
,然后就势收回燕云的计划!在王伦看来,这个计划不可笑,可笑的是赵佶为什么会办砸?
“咱们还是缺一个熟悉辽地战况的人来观察大局,这些零碎的消息只能证明女真野蛮又凶狠,想联络他们的首领却无从下手,派个把人偷渡过去吧,又怕被
乱兵杀害,真是两难。”
呼延庆说的事实,逃难的老百